渺渺流光 「走過的路 是一陣魔術 把所有的 好的壞的 變成我的」─〈你被寫在我的歌裡〉蘇打綠‧青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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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時間到了，一個對於書寫極有想法的孩子，仍埋首工作，捨不得中斷思緒暫時把作品交給妳。這個孩子在寫作之初花了很長的時間構思，等到真的下筆時，每一字每一句也同步作了非常深度的思考。當一個精心設計的課程在教學現場獲得如此全心全意的回饋，內心的澎湃真真是讓妳覺得通體舒暢。

孩子的書寫暫告一段落，他告訴妳剛剛有點兒卡住了，妳豁然理解他方才陷入膠著的表情。妳欣喜他在寫作過程中沒有輕言放棄，堅持面對自己所遭遇的挑戰，並告訴孩子下一堂課會給他充分的時間完成作品。最後一個孩子離開了，妳將閱讀寫作教室收拾停當，熄了燈，關上光復教會的鋁門，十字架的燈光仍兀自永生永世的亮著。妳與三三兩兩尚在門口閒聊的家長及孩子們道別，坐上小黃抵達新竹科學園區，再搭乘亞聯客運返回台北，在公館下車後轉搭捷運及公車至南勢角的賃屋處。

妳落坐在捷運站的石板長凳上候車之際，便忍不住把孩子們剛完成的作品拿出來一一細讀。這次的主題是「給從前的自己」，上一堂課他們已先詳細地作出自己的人生階段表，這一堂課就從階段表當中選擇一個印象最深刻的時期，寫一封信給當時的自己。孩子們的字裡行間時而真誠地給自己一些建議，時而懇切地反省自己，時而肯定佩服自己的表現，時而天真地吐露內心的不服氣……，隨著不斷揚起的嘴角，妳似乎得以看見夢想成為飛行員的男孩，寫作時專注的姿勢、思考深刻且具有廣度的小知識份子、沉靜專注且字跡齊整的女孩、聰敏有創意的寫作快手、圓圓的大眼睛不時閃現晶亮光彩的可愛男孩、張嘴笑時露出小虎牙的女孩，認真思索的神情、戴著牙套的女孩有著一張精緻的臉龐，她總是誠懇地和妳討論自己的文章……。妳為孩子們感到開心，因為他們誠實地面對了自己，與內心展開對話。

週四晚上這一班孩子的學習氣氛非常好，他們在課堂上給予妳的熱烈回應，總是讓妳感到飽滿而愉悅，也往往因為沾染了孩子們高亢的情緒而忘卻漫長的舟車勞頓。這些美好的經驗不但全數轉化為備課的動力，甚至給予妳設計課程的靈感。妳常常在星期四的早晨甚至是前一天備課時，便充滿了期待，期待與孩子們相見，期待課程觸動他們的內心，引發孩子們的書寫渴望，接下來就如同朱朱在《森林行吟》一書中所言，期待豐收。

妳曾興奮地將小知識份子在「閱讀習慣」課程上的產出，透過skype念讀予遠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言與文化研究所求學的戀人知曉。小知識份子藉由「摸」書與「聞」書的動作，呈現出極為敏銳細膩的觀察及感受能力，而形容詞的運用更是成熟巧妙，對於紙張的特性甚至教曾在出版社工作過的妳都要自嘆弗如。戀人在視訊螢幕上對此嘖嘖稱奇，還預測小知識份子日後有獲得文學獎的潛力。擁有文學碩士學位且具好文筆的室友讀罷小知識份子的文章，竟然生出了前浪般的焦慮感。

妳聽聞范姜訴說過許許多多孩子在上榕果小蜂閱讀寫作課之初的模樣，與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孩子們似乎在團體當中各自經歷了一段難以言說的學習歷程。妳時常在想，這些年范姜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帶領孩子們走到現在的狀態？

也許每個孩子的心中都有一座秘密花園，通往那座花園的路徑絕對不只一條，或許幽微，或許坑坑洞洞布滿小石子。妳正饒有興致地探尋每一條可能通往繁花盛開、芳香撲鼻的歧徑。





2008.4.23
涼爽的春日夜晚，南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