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撥弄著茶几上的小小擺飾，
三天沒回家了，紛亂的思緒卻是一點也沒有理出頭緒。
婷兒的母親嚴厲的警告與斥責依然充斥在耳，
她不願意成為婷兒家變的元兇，
更不願意看到婷兒為了她被雙親屏除門外。
當一個孤兒是多麼的痛苦，舉目無親的無助感，
她怎麼可能讓婷兒也陷入這個世界。。。
『婷兒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她的未來是我們的一切。』
婷兒母親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我知道妳是想靠著我們婷兒來平步青雲。但若是妳願意主動放棄婷兒，我保證現在就讓妳的一夕致富，如何？』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後又說，
『但若是妳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這個做長輩，
狠下手段，不留情面了』
言猶在耳，婷兒母親那不屑於她，
跋扈囂張的語調仍刺痛著她的心。
她燕翎雖然是無父無母，但是卻不是那種攀親附貴之流。
她何曾貪圖過婷兒家中的權勢，卻此般不堪的被人數落。
『伯母太過於誇獎燕翎了！
我不知我竟是如此有心機的人。』
燕翎壓抑著怒氣，咬緊牙關的回應，
『我與婷兒在一起是真的相愛，無關富貴。
婷兒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想她的去留與我答不答應無關，
伯母多慮了。』
婷兒母親微笑著看著她，
那笑容裡卻有一種讓人心寒的冷酷，
好一會兒，婷兒的母親才緩緩的說，
『原來妳還有點骨氣，知點廉恥，
好呀，若是真如妳說得那樣，那是我不好，我沒教導好婷兒，
讓她今天變成了一個隨便背棄婚約，背叛她未婚夫的女子！
若不是妳與我的婷兒糾纏不清，她怎麼會置一個深愛她的男子於如此不堪的境界？』
回憶到此，燕翎痛苦的一仰頭，
被自己最親愛的人出賣的感覺好痛，
那種心被刺穿的空虛，她的靈魂也好似從這傷口流光了。
- - -
『婷兒啊，妳怎麼還不回家？ 那種負心人妳還等她幹嘛？
她能說走就走，妳難道還要為她守門不成？』
電話裡，婷兒母親的聲音從城市的另一端傳來，
婷兒看著自己，反射在鏡子裡凹陷的雙眼，
這幾天來她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睡不一會兒就驚醒，
等待著燕翎會在下一分鐘走進家門。
她不甘心，不相信燕翎會為了能去留學，
竟然拿了她家的錢就此不告而別。
『妳騙我，妳一定是跟她說了什麼謊言。』
『女兒啊，那種孤兒都是見錢眼開的人，妳都二十多歲了，
難道還不知道她跟妳在一起是為了妳的身家嗎？』
『燕翎才不是那種人，妳一定跟她說了什麼謊言，
才讓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的！』
婷兒對著聽筒大吼著，不免感到一陣暈眩，
『妳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回去的，
若她真的是如妳所說收了妳的錢，那麼也是妳的錯，
妳竟然用心機破壞了自己女兒的幸福，
我絕對不會原諒妳的。』
婷兒摔了電話，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她撥盡了燕翎朋友們的電話，
卻沒有人能夠告訴她燕翎在哪裡。
難道，她真的如母親所說的離開了？
婷兒的淚水，不自主的決堤，
『燕翎啊燕翎。。。 妳怎可負我！』
- - - 待續 - - -
燕翎擱在茶几上的手機再次無聲的響起，規律的震動著，
手機邊上的啤酒罐，也輕輕的敲擊著玻璃。
她看著螢幕上出現她熟悉的，卻令她心碎的相片。
燕翎恍惚還感覺的到，她用手機幫婷兒照這張相片時，
她懶散依靠在自己懷裡的溫度。。。
那是另一輩子的往事了。
她俯過身，越過了手機，拿起了啤酒罐。
手機停止了震動，似乎是明白了堅持已無意義。
索性，亮出沒電的訊息，開始罷工。。。
燕翎仰頭讓冰涼的液體流下喉嚨，
苦苦澀澀的，
不知道，嚥下去的是淚水還是酒？
今晚，再醉一場，
明天，該做個了結。。。
- - -
燕翎輕輕的扭開了寓所的大門。
她不知道該從何處祈求勇氣，
讓這份感情能一切歸零，
讓她能，淡然的放手。
客廳裡，光線昏暗，空氣凝重，一反平常婷兒的習慣。
燕翎走進了臥房，入眼一片凌亂，
婷兒蜷著身體，沈睡在一堆燕翎收集的留學資料上，
她手裡還握著電話聽筒，而就連在睡夢裡，都看起來憔悴不已。
燕翎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的眼淚，不讓它奪眶而出。
就算是被她欺騙了，心碎了， 還是無法不愛她 。。。
燕翎走過去，靠在床邊，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撫過婷兒的髮際。
痛苦壓抑著自己糾結的心，她該理性的去面對，
然後，義無反顧的離開。。。
- - -
婷兒驀地睜開眼，
燕翎跪在自己的身邊，她俊美臉龐上的痛苦。。。
她眼裡寫滿了心碎，還有些許愛恨交結。
為什麼？
她抬起手，怯生生的撫摸燕翎的臉，但在相觸的剎那間，
燕翎驟然的深吸一口氣，好似被燙傷似的避開了她的觸摸。
婷兒縱身上前，不顧一切，用力的擁抱住她，
『妳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 讓我這麼傷心？我恨死妳了。。。
妳再生氣都可以，但是妳怎麼可以這樣，一句不說就走！
連給一個讓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我，我。。。』
燕翎閉上眼，輕輕的撫慰著婷兒。
她的心在滴血，她的理性在嘲笑著她的軟弱。
她卻無法放開婷兒。。。
哪怕是再一秒也好，讓她擁抱她最心愛的人。
終於，燕翎打破了她兩之間的沈默，
『妳不需要對我解釋什麼，還需要說些什麼？
我希望，能好聚好散。。。』
燕翎放開了婷兒，避開了她的眼神，
『妳搬好了，就給我條短訊吧。。。』
她聽著自己用最沒有情感的聲音說著，
她的手好冷，漸漸的麻木起來。。。
有人說哀莫大於心死，
或許就是這樣的，一分分的憔悴，再慢慢的枯萎。
『妳說什麼？好聚好散？妳，是在跟我分手？』
婷兒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燕翎沒有回答，她緩緩的站起來，背對著婷兒，向門邊走去。
她握著門把，感覺到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有意義，
她不想讓婷兒看到她的脆弱，她必須要果決的斷了這ㄧ切，
『我走了，我會忘了這一切，希望妳，也忘了我。』
婷兒看著燕翎頭也不回的走向門邊，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可以看著她如此的無助，
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她也無法接受，燕翎竟然如此的就輕言放棄她們的愛情。
她的傷心化成了怒氣，她竟然敢就這樣離開！
『妳站住，妳再走一步，我就會要妳後悔一輩子！』
婷兒從床上跳下來，一箭步擋在燕翎與已經半開的門之間，
『我媽到底說了些什麼？妳竟然二話不說就要分手？
妳這個膽小鬼，白痴木頭女！我為什麼會愛上妳這種人！
給我解釋清楚！』
燕翎低著頭，她的手在發抖，她壓抑著不讓淚水衝入眼眶。
『妳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還有什麼好講的，
與妳門當戶對的，妳為什麼還不放了我？』
- - - 待續 - - -
婷兒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燕翎，
『妳說什麼？未婚妻？』
燕翎低著頭，感覺到胃酸一陣陣的湧上來。
她是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婷兒的背叛，
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婷兒卻瞪著她，
燕翎看到她的眼裡有著一股怒氣翻騰著。
婷兒咬著牙說，
『妳。。。難道對我連一點信心都沒有，
竟然那麼容易的就相信了我媽的話！』
婷兒的手顫抖著，
一剎那間，她感到無比的虛脫，
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眼淚，
大滴大滴的落下，
『難道我在妳的眼裡，是個如此不堪的人？
妳情願選擇放棄也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對妳來說，就是這麼的不值得爭取？』
燕翎臉色蒼白，她走向窗邊，拉開窗簾，
午後的陽光穿透了這小小的公寓，
卻暖不起她這幾天來萎縮了的心。
原來，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的懦弱給了旁人機會離間她們，
她無法原諒自己，這種感覺，好比是她自己握著刀，
狠狠地傷了她最心愛的人。
婷兒含著淚看著燕翎的背影，她終於明白，
或許燕翎的心中，一直有著一堵高牆，
她從來沒有跨過去。。。
燕翎看著窗外，
『不堪的人，是我。。。』
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燕翎依然覺得自己渺小。
燕翎至此，突然領悟到，
自己，才是背叛她們感情的人。
『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傷害了妳。。。』
- - -
婷兒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的背影。
在這個，
她渡過生命裡最快樂時光的房間裡。
滿室的陽光，貫穿了所有的角落。
除了，燕翎的心。
原來，燕翎一直是站在自卑的影子裡，愛著她。
而當她自己任性的沈溺在戀愛的陽光裡，
婷兒忽略了，牽燕翎的手。。。
所以，她一直不曾走出來。。。
在這場誤解裡，錯的人，不全是她。
婷兒走向燕翎，溫柔的，從背後抱住她。。。
她感覺到燕翎忍著不哭，顫抖著。
她的臉龐貼著燕翎的背脊 ，
突然間，她的心裡充滿了感激，
她找回了生命中最愛的人。
其他的一切，時間都可以治癒。
這一次，她會好好的牽著她的手，
帶她走出陰影。
- ¬- ¬-
婷兒慢慢的把燕翎轉過來，
燕翎閉著眼睛，不敢看她。
她等著，等著。
燕翎感覺到婷兒的氣息輕撫著她的臉，
熟悉的味道，親吻的味道。
她也感到，婷兒的靈魂伸出了自己，進入了她的心。。。
她睜開眼睛，與婷兒清亮的眼神相遇。
『妳很笨耶，妳知不知道？』
婷兒眼神裡有淚光，有笑意，
有著原諒。。。
『我。。。』
燕翎口拙著，她有千言萬語，
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我很愛妳很愛妳，妳知不知道？』
婷兒伸出手，撥開燕翎落下的髮絲。
順帶便摀住她的嘴。
『妳最好不要給我回答這個問題。。。』
燕翎噗嗤笑了出來，婷兒也跟著笑開了。
燕翎伸手，裹著婷兒消瘦的臉頰，內疚的說，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是個無藥可救的懦夫。』
婷兒搖了搖頭，
『應該說我媽是隻老狐狸吧，我從小看著她操控我們家人的一切，
看過她周遊於她朋友之中，為了利益而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
只能說，妳不是她的對手。。。』
燕翎迷惘的看著婷兒，她一直以為有家人的感覺一定比孤單一人好。
可是這樣聽起來，婷兒的童年好像比她也好不到哪去。
婷兒看著燕翎，心裡覺得好笑，
她母親一輩子盤算著要把她嫁入豪門，
今天她卻偏偏愛上了這個木訥，又有點呆呆的女人。。。
可是她沒她不行啊！
這幾天來她從擔心，憤怒，失落，怨恨，這種種痛苦的情緒裡走過，
卻更加的明白了自己真的是有多愛燕翎，
她不怪她，回家了就好，沒有變心，回家了就好。。。
- - -
接下來的幾天裡，她們一起把她們的小窩重新佈置整理，
枯萎的盆栽換走了，曾是凌亂的衣物，也整齊的掛了起來，
向陽的窗台，一小盆的薰衣草開放著長著兔耳朵的紫色花穗，
窗邊，是咖啡豆與磨豆機，斜擺在從跳蚤市場買回來的木桌上的，
愛喝dark roast的她們、讓咖啡的香味再次洋溢在這坪數不大的公寓裡。
一切重新開始、
這是兩個人一起建築的世界、
從心、開始。
--- 全文完 ---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