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youtu.be/mOsKr6E9ADA?si=nynVe4MSZ0SBxiwB
從機場回家的路程還是我熟悉的高路和一望無際的公路。在這個邁入正式秋季的秋日,郊外本來一片翠綠的田野也因為轉季而變的金黃金黃。比起洛杉磯高樓大廈林立的大都市,在這裡遠離繁華都市的市郊,包括我家所在的秋葉鎮入目的盡是無處不在,吹落或還掛在樹上帶紅又泛著金紫色的秋葉。我不時在車裡扭頭看著車輪過處帶起的滿天飛葉和家家戶戶在門前和窗前所擺置的秋日裝飾,好看,美極了。
「媽,家買了南瓜沒?」我看著有幾戶人家的門前已擺了迎接即將到來慶賀萬聖節的稻草人和刻著不同鬼臉的南瓜,問。
「三個南瓜,大的放臨街窗前,兩個中等的放大門兩旁,稻草人放前院再配合秋葉和爬滿蜘蛛的蜘蛛網,你小時候的最愛,你說你爸會漏掉嗎?」我媽媽輕推了一下正駕著車,我爸的頭說。
「哎呀,別推啊,是你媽媽提醒我才記得的。還是你媽記性好。」我爸馬上扮作詐晒型的抵賴。
在洛杉磯的時間我嘗試過在南瓜上刻了一個骷髏傑克,大概是因為乾燥的天氣,南瓜擺放了不到三天乾皺發霉的跡象就在切口上開始侵蝕著整個南瓜。倒胃極了。不像這長年氣溫適中的天氣(除了冬天會有幾天下雪),刻有圖案的南瓜可以一擺就是起碼一個禮拜以上。整個完整的就可以擺放更長的時間。就算我離家多時,可是我還是因為這種微小的事情而深深的體會著家鄉的美好。
可是溫暖的感覺在我踏進屋後就來了幾近令人窒息的天翻地覆。
爸爸以完美的角度倒著車駛上車道,他的道理是在行李箱拿了行李後可以省去進屋的一半距離。這算不算也是算無遺策?我媽說是年老體弱的先兆。有時候我爸媽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的打情罵俏真是令我吃不消。
我家不算花俏。以紅磚和紅木構建。邁過前院草坪種植了棵在秋季佈滿柿子的柿樹,正好添加了秋意正濃的景色,兩棵在夏天會長出貌似小巧燈籠,鮮紅色花朵,我不知名的樹,另外還有媽媽悉心栽培在各種各樣玲瓏花盆裏面,佈滿前庭又名肉肉的多肉植物。正門是中間崁了大橢圓砂玻璃的木製大門。一進大門,我深吸了一口家的味道。還是一如往常,清爽,明亮,乾淨,一切佈置得井井有條,溫暖的家。
「還有跟尹琴聊嗎?」媽媽在玄關脫下外套,問我。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來掩飾我對問題的煩厭。「沒有。 畢業前我就沒再跟她聊。」
「前幾個月在菜市我看到過尹太。」我媽說。
「哦。」我回了個單聲後幫媽媽掛好外套在玄關旁的掛衣架。
「不知道為什麼,她都沒跟我打個起碼的招呼。」媽媽無奈的聳了聳肩,把手袋放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我。
林麗卿是尹琴的媽媽。自從尹琴的私生活變得越來越脫序後她就越來越不再跟我媽媽說話。林麗卿跟我媽媽還是好友的時候林麗卿就有個很讓人頭痛的習慣,起碼對於我來說,她老是要把自己的女兒跟別家的比(不是就我一家)。每次跟我媽碰面,她都會有意無意炫耀誰家教出來的小孩比較厲害的話題。在我和尹琴還是兒童期的時候,因為我討厭吃蔬菜,尹琴就風風風光光的贏在了起跑線。後來當尹琴開始慢慢的喜歡上酒精和叩藥的嗜好後,我想我在比拼中又迎頭趕了上去。對我來講,如果我媽對我也是無時無刻不停的東挑西剔,任誰都會一落千丈。然後到了今天,我想笑到最後的贏家是我爸媽吧。
大概是太久沒跟我傾訴,媽媽開始跟我說自從我和尹琴自小就是要好朋友,她和尹琴的媽媽順理成章的也是彼此的益友。但是現在尹琴的媽媽卻不再理睬她了,媽媽覺得又擔心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媽媽在想現在的尹琴是不是已脫離了酗酒的習慣?為什麼林麗卿的臉色會不大好看?她以前都是這樣的嗎?
我跌坐在沙發上越聽越心情沉重。我好想告訴媽媽尹琴的媽媽自從我和尹琴入了高二後就一直在跟她的自身健康作著頑強的搏鬥,我好想跟媽媽說不要太敏感,別人有她們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別人的私隱就不要去尋根究底。可是媽媽的老毛病就是不願意接受善意的提醒。剛回家的我不想就這讓跟媽媽頂嘴。看到我對她的抱怨興趣缺缺的,媽媽話題一轉開始跟我說她在橋牌俱樂部的趣聞,那個阿誰阿誰老是遲到,那個誰在打疫苗後變得有發燒又咳嗽,那個跟大家分享拉皮整容的過程,還在說自己看上去年輕了十年以上…
我邊聽邊有的沒有的回答媽媽,老實說就是一進門因為媽媽問起我跟尹琴的事而讓我心神恍惚。在我就要極之不情願的要去出席校友聚會前媽媽的好奇卻為我帶起了更多一連串的回憶。我的心情既懷舊又惶恐,那晚尹琴也會去嗎?如果碰面了,他媽的我會跟她說什麼!還可以說個什麼鳥話嗎?
我跟尹琴的友誼其實是可以變成流芳百世的最珍貴回憶。她跟我在小學就是死黨。我們的第一次認識是出於被雙方母親所逼著學芭蕾舞的第一天。我媽媽跟尹琴的媽媽也是同一天一拍即合的迅即成為好友。我和尹琴的友誼在進入二年級一直到初中也是一路有增無減,我倆都一起害怕所有毛絨絨的昆蟲,蛇和蟑螂,害怕每個週末的芭蕾舞表演,害怕任何的考試,害怕被拒絕,被嘲諷,害怕我們的胸部到底會不會漲起來,如果真的漲起來要穿什麼衣服去遮掩胸部,還是需要穿少女胸罩,害怕等待第一次初經的到來,害怕第一次有男生跟我們說話…到後來就是無時無刻的在說悄悄話;哪個男生好看,哪個男生在看過來的嘻笑。就算我倆表面上看沒有太多的交集,可是漸漸我們都變得心有靈犀的默契。
然後在進入高三後,我倆的友誼關係開始起著明顯的差異。
尹琴從一個正常的鄰家少女一變成爲了一個行為放蕩得令人側目的壞女孩。她是每個有男友女生的夢魘,她是每個尋開心男生傾國傾城的快餐。讓我們之間的友誼成為絕響的當然就是在博思民家裏面被我撞破她跟楊書棣之間的那件事!自從那次之後,我跟尹琴就永遠成為了互不認識的陌路人。
什麼爛貨!我在心裡罵了句。
「媽,車鑰匙在哪?」我從沙發上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現在這個時候我需要大量的甜點來填補我惡劣的情緒。
「在我手袋裏面。你要上哪?」在廚房裏翻弄著什麼的媽媽問。
「我需要去秋葉糕點店自我療傷。」我答道。
秋葉糕點店是鎮裡秋葉商場的一間西式糕點咖啡店。每次我回家都會找機會去這間陪我一起長大的商場逛上一逛。不要小看它只是屬於郊外小鎮的商場,但它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包羅萬有。我最喜歡一邊聽著商場播出的鋼琴協奏音樂一邊品嚐著秋葉糕點店裏新鮮熱辣的美味西餅。一邊嚐著可口的糕餅,一邊看著琳瑯滿目的各式蛋糕,甜餅和曲奇餅乾,滿腦的煩惱都會一掃而光。
「給你爸帶個奶油酥回來。」媽吩咐。
「媽,你呢?」
「乖,媽要減肥。」
就算天氣已有了踏入初秋的寒意,可是我還是把車窗半開著讓窗外徐徐的涼風吹拂著我的頭臉。我一踩油門沿著公路盡情的享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在洛杉磯你是永遠沒有這個機會的,到處都是塞車和永無止境的道路維修工程,你要是可以無需停頓的完整走完一條街道,算你走運。
夕陽餘暉下,我沿著太平洋海岸線高路飛馳。當我踏入商場後一切的擺設還是跟上次回家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真要說有的,那就是我現下自己的心情。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隨著自己的鼻子引領著我再次踏進秋葉糕點店裡面。店面還是一樣的乾淨,燈光還是往常一般的柔和,空氣裡還是漂浮著那股烘培糕點散發出來讓人垂涎欲滴的幽香。我一手拿起個專為顧客裝載西餅提供的牛皮紙袋就望著擺放西餅糕點的擺設櫃進發。
透過擦的晶瑩透亮的擺設櫃,我忘我的看著櫃裡頭的各種蛋糕西餅,色彩繽紛的曲奇,聖路易斯奶油蛋糕,瑞士捲奶油酥,維多利亞海綿蛋糕,水果蛋糕,藍莓奶酪蛋糕,義大利塔拉米蘇蛋糕,紅天鵝絨蛋糕,酪梨蛋糕…天啊,要我選哪一個,不,是要全部!
「小姐,請問你需要我的幫忙嗎?」應該是個服務生在我身後問道。
我好不容易才移開盯著各款蛋糕的雙眼往我身後看去。目光所及,我感到身體裡的所有氧氣都被化為烏有。因為缺氧,我整個人感到輕呼呼的在飄離地面。
「喬月星?」男服務生因為事出突然也驚訝得側著頭一臉疑惑的問。
我告訴自己,喬月星,保持鎮定,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我衝口而出:「楊書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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