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開嗎？」身穿秋黃印花，剪毛連帽外套搭黑色休閒褲的淩涵櫻把行李袋放進車後問。「你就一個行李？」我有點不可置信的打量著那行李，邊示意她跟我換邊進車裡。「嘿，又不是去觀光，這大的放機上行李艙，這小的跟我一起。就五天，很快就過去。你去過南加嗎？」淩涵櫻把隨身帶的斜式背包跟大的行李袋放一起後問。「沒去過。」我繫上安全帶。「是個很大，很擠擁，空氣污染很嚴重的大都市。」淩涵櫻新鮮好奇的看著儀表板，說。
「對，你在那上學，不是觀光所以對哪沒多大...好感？」
「我是在那讀書，也是在南加長大的。」
「哦？」
「是不是覺的好奇我這個南加陽光女生會在這裏出現，森先生。」
「嗯...淩小姐，你飛幾點的？」
「晚上八點四十五分，為什麼？」
「再不出發你就趕不上了。」
「沒什麼，我就跟老板說下次再約好了。沒有啦，開個玩笑可以吧。我開車你看風景就對了。咦，沒鑰匙怎可能開這台車呢，先生。」
我點頭說：「車基本上跟你的三系手排相同。就是換檔器有點特別。發動就把檔放空檔N，踩下煞車，按發動鈕。後檔左撥上推，發動後往最右撥是七檔手排，留中間是自動檔。開動中可以隨意選擇手排或自排。方向盤後是左-下檔，右+上檔。最大的分別就是沒有離合器的變速箱，換檔更直接快迅。看到左方的按鍵嗎？那是速度和排檔的抬頭顯示圖像按鈕，免去看儀表板的分神。」然後我把口袋裡的車鑰匙放在儀表板上。「鑰匙有感應設定。可放口袋或身上。淩機師，飛吧。」
淩涵櫻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鑰匙，又看了看插鑰匙的鑰匙孔，緊了緊雙脣，N檔，踩下煞車，按下發動鈕。引擎發出低沉的哄鳴。剛開始我覺得起動跟換檔有點生硬，但隨著慢慢的適應，淩涵櫻說不上得心應手，但也可算可以掌握駕馭她座下的五百匹馬力。
淩涵櫻退二檔後慢慢接近一個沒交通指示燈，只有各方停車交通標誌的十字路口。准備右轉的淩涵櫻邊問：「我開的怎樣？」邊看了看左邊然後繼續右轉。「你忘記了先把車停下來再右轉。」我的休息天被工作的慣性代替。「是哦，還好沒警察在，不然可會被罰。森先生，你們送貨遇上剛才那種路口，通常會停多久才繼續？」淩涵櫻往我看來，問。我想著如果淩涵櫻剛才沒說警察不在的話，會不會真的沒警察在。「多久不是問題。問題是...要完全停下來。」我看著後鏡裡的警燈在靠近。「我剛說了什麼！我明明沒看到警察嘛！」淩涵櫻半信半疑的抗議著。讓你看到警察，那是警察故意讓你看到的，不然就沒警察可做了。車慢慢的靠路旁停了下來。「森先生，還記得那天你朋友拿鑰匙給我嗎？就是這個警察停在對街，你朋友走的時候還跟著你朋友呢。我記得她，她的機車好大的馬達聲。」淩涵櫻在倒後鏡裡看著交通巡組的瑪麗露彼森黑騎士般跨下哈利重型機車。淩涵櫻按下車窗，上身的警章，緊裹著防彈背心的警服，裝備腰帶和黑皮手套出現在車窗外，「女士，請出示駕照，車輛保險證。」聽不出半絲人情味的冰冷有禮的直接。淩涵櫻低頭在手包裡看著。頭盔，墨鏡，慢慢歪著頭往車艙裡看，墨鏡跟我對視，微不可察的略一點頭。
「保險證？」淩涵櫻看著我說。
「謝了。」黑手套接過淩涵櫻遞過的駕照。
「...淩女士，你知道為什麼把你停下嗎？」
「我沒停夠時間？」
「多久不是問題所在，問題是要完全的把車輛停下來再啟動。」
「謝謝你的提醒，我一定不會忘記。一定把車完全停頓才再啟動。」
「下不為例。你的駕照。以後注意安全。」
看著巡警走回坐騎，淩涵櫻將信將疑又不可置信的扣上手包對我說：「哇，她沒有開我罰單！」，「你都很準耶。她跟你剛說的一樣。」
「嗯，我也常犯這毛病。多注意就好。」
車子重新發動後飛弛在往南的州際公路上。淩涵櫻的駕術更形成熟，指示燈，瞄往前，左，右後鏡，轉頭目視，腳離油門，換下檔，改換車道，再還原檔速，穩穩的再加速，就像呼吸般的自然流暢。「看到三點鐘方向的彎位？」我問。「右前方下一個公路路標後的那個，看到。」淩涵櫻穩穩的保持著車前後左右的緩衝距離，冷靜準確的答話。「我想大概應該減速，CHP的黑點。」我安靜的，可有可無的說著想法。這時在右後視鏡裡一輛快速閃了三下高亮燈的福特野馬迅猛的接近我們的車後。淩涵櫻在倒後鏡裡也發現了假想敵的迫近。我故意要看她的反應。淩涵櫻不動聲色的從七檔下到五檔完成無煞車減速，然後保持在車道上平穩的前進。五系引擎電光火石，毫不遲疑的執行著淩涵櫻換檔減速的指令。我瞄了瞄時速錶，七十哩。野馬發出吵人的增速聲靠到淩涵櫻的左邊。五系和野馬比翼，就像天生無雙的駿馬。
戴墨鏡，侧臉的淩涵櫻，輪廓分明的鼻樑，下顎，不帶任何化妝修飾的右臉臉龐和雙脣看不出一絲畏懼。
素描作品，兩分半鐘吧，可以完成。
保持著七十哩的五系被野馬逐寸逐寸的逐漸超前。考驗的時候到了，我心如止水的調勻著呼息。兩個剪寸頭，應該是陸戰，執法行業淘汰品的小毛頭在野馬裡伸出右臂向淩涵櫻比劃著大母指向下的手勢。淩涵櫻不秋不睬，脣帶微笑的繼續保持著七十哩。是示弱嗎？還是自信的傲兒？
公路路標在右邊路肩朝後倒退，斜著的地勢引領著高路向右進入寬闊彎道。刺眼落日掛在右侧上空，拉得長長的陰影拖在車輛的左下方。七十五哩，淩涵櫻再退檔完成無煞車減速，引擎的轉速在完成著物理力學的方程式。示敵以弱，還原七十哩。野馬以勝利者的姿勢超越。
來了。都說好的。按萬物的因果。首先是兩盞車前燈在日落所營造出來的暗影裡像甦醒，聞到獵物，睜開眼的搜捕獸。然後就是那畏人的紅，藍，白激閃的車頂警燈在慢車道裡無聲的，君臨天下的橫越三條車道，帶著隔著車門都可感覺到速度帶來的抖動在右方咬著野馬的煞車燈。
遠處山下的遠方都市已誕放著萬家燈火。
行李箱旁，肩挎斜背囊，站我旁看著剛跨出的寶藍色五系，淩涵櫻在反光倒影裡低頭撥了撥及肩的長髮，對著車中倒影，幾不可聞的說：「I think I am certain I am falling in love…」
「I...」看著倒影光裡低著頭的淩涵櫻，我衝口而出。
「...driving. 森先生。」
話畢，淩涵櫻牽過行李箱，向我投過莞爾一笑的邁向機場大樓。
我在反光裡看著淩涵櫻逐漸模糊遠去的背影。
回程的路面似被五系泛淡藍銀白的燈光所吞沒，那莞爾的笑似燙在擋風玻璃上的烙印久久不散。我在想著那天...「託南度太太，請接受我們最深切的哀悼。」我立正，把叠得整齊成三角狀的紅藍白星條國旗，莊嚴的以雙手遞給在銀行劫案中捐軀的託南度警員的太太。託南度太太強忍著淚水在眼框裡打轉，微凸的腹部在黑裙下更形凋零。「唰！」全體右臂的白手套行致敬禮。我彎曲成四十五度斜舉的右掌微微的在抖動。
你真的要她面對那場面？
多少次配槍的黑洞在向我招手，「來，只需要輕輕一扣，諸事完美，太陽星星月亮伴你同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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