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禁錮
5
然後我就把張巍淵帶到我住的地方了，那個沒有床，冰箱裡有血漿的地方。
我把張巍淵安頓在三人坐沙發上，然後端了杯熱開水過來，茶几上放著的是我看到一半的小說，跟吸血鬼有關的。
「你還好嗎？」雖然這個問題應該要問我，不過我還是把這個問題丟給張巍淵。
「除了腳有點酸，其他沒什麼問題。」我看著張巍淵脫掉外套放在旁邊。
「你呢？手沒有受傷吧。」他的口氣聽起來就是確信我沒有受傷。
「沒有。」我看著他的雙眼，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他。
「我看看。」語畢，他伸出手拉過我的右手，左手握著我的掌心，右手把袖子往上推。
他的手很熱，顯得我的體溫更低了。
「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他說，看著我膚色有點慘白的手臂。
「……。」我無話可說，只能沉默。
他把我的袖子整理好，然後放下我的手。
然後他也陷入沉默，直到他的手機響起通知聲，我鬆了一口氣，起身把小說收走，再走進儲藏室，希望能撈到一件毛毯。
「晚了，我只有毛毯，將就一晚？」我拿著一條半舊不新的毛毯走出來。
「好。」他接過毛毯，又抬頭問我，「你呢？」
「我還有。」我說。
「恩。」他把毛毯抖開蓋在腳上，「坐著吧，雖然晚了但也還沒很晚，再聊一下？」
該來的總是會來。
「……好。」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張巍淵把身體埋進沙發裡。
「我有什麼話要跟你說？」我坐在單人沙發跟茶几間鋪著地毯的地板上。
「例如你用超乎常人的速度把我壓倒，例如你用手擋下啤酒杯卻沒有受傷。」我用手抱住腳，隱約感覺到張巍淵定定地看著我，一如之前他發現我的異常時。
「這有什麼好說的？反射神經快一點就好啦，還有，我沒有壓倒你。」我說，希望語調有正常起伏。
「有沒有壓倒只是理解跟表達上的差異，但你的體溫跟我的差太多這個就沒有理解上的問題了吧？」張巍淵也移到地毯上，降低自己坐著的高度，想跟我取得視線上的交流。
「天生體溫低，手腳冰冷？」我說，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對上張巍淵的眼睛。
他的雙眼依舊熠熠發亮，這次我真的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他的眼中。
「你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答案。」張巍淵說，伸出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頰，他炙熱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過來，流入我心裡。
「但我只能給你這樣的答案。」我不由自主的把臉靠到他手上。
我沒有體溫，所以我不能跟人有肢體接觸，長袖長褲也是這個原因。已經一百年沒能夠感受到人類的溫暖了。
「沒關係。」張巍淵說，用指腹摩娑我的臉頰。
「過來？」我看著他掀開毛毯。
於是我過去了，我把頭靠在他肩上，他拉著毛毯把手環在我背上。
「會冷跟我說。」我閉上眼睛，用全身感受張巍淵溫暖的體溫。
「好。」
我是不需要睡覺的，但在我失去意識前，我只想到，老闆跟耀輝一定想馬上衝過來抹殺我。
「皇聆。」我感覺到有人輕拍我的背。
「皇聆。」他搖了搖我，我努力把自己從無意識的狀態拔出來。
「……嗯。」我艱難地抬頭，發現自己還在張巍淵的懷裡，只是現在是在沙發上。
「已經中午了。」
所以我失去意識快十二個小時？
「抱歉，你沒有凍僵吧？」我伸手探向他的脖子，他的血管在我手下跳動的，血的味道一瞬間躍入我鼻間。
我離他的頸動脈太近了。
「沒有，你家有吃的嗎？」我離開他的懷抱。
「沒有。」然後把毛毯塞進他懷裡。
「可以借一下浴室嗎？」我看著張巍淵的一頭亂髮，跟髒兮兮的臉。
「不行。」張巍淵看著我，我露出邪惡的笑容回答他。
「那我就當自己家了。」他站起身，打算自己找浴室在哪。
「左手邊第二間。」我說，跟著他站起來，打算去翻翻看有沒有大件的衣服可以給張巍淵。
「不用找衣服了，等一下去我家。」走沒幾步，張巍淵在進浴室前這麼說道。
我搬到張巍淵那邊住了，畢竟我住的地方沒有食物也沒有床，連借宿都不可能，剛開始我還固定幾天回我住的地方一次，但是看著張巍淵不再用拙劣的手段試探我，不再追問什麼問題，也不會隨便翻動我的東西，所以我把一些血漿用不透明的塑膠袋裝好，再放到紙袋裡，封好口，跟張巍淵說了聲，就這麼放到他的冰箱裡。
在某天深夜，我在張巍淵的沙發上看小說，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我抬頭，我看著他包著棉被朝我走來，把沙發前的小桌子推開，再把我拉進他懷裡，裹著棉被躺在地上。
「別看了，睡覺。」嗜睡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未清醒的身體呼吸心跳平穩緩慢。
「睡吧。」我閤上小說，看著張巍淵再次進入夢鄉，在我背後收緊的手臂慢慢放鬆。
確認他睡著後，我把額頭靠向他頸間，他穩定的脈搏震動我的額頭，呼吸一下下掃過我背頸，聽著他的心跳，同時確認他沒有因為我而失溫。
我不再看小說到深夜，當張巍淵就寢後，我會掀開另一頭棉被，把冰冷的身體貼在他身上，他用我的冰冷感知我的存在，我用他的溫度跟心跳確認他的生命。
就這麼度過危險又和平、千篇一律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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