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晚弟弟來電告稱老爹告訴他說身體很不舒服,已經緊急送到輔英科技大學的附屬醫院,初步診斷應無大礙,可住普通病房即可。深夜十一時許,病情加劇,已轉往加護病房觀護。
一夜無話,第二天連忙要公司派來小周代班,因為是新手所以從頭教起,從銀行登摺、登帳、銷帳、及其他臨時交辦任務,連周三調解會的調解也順延到下周三,分別交代完畢後,向老爺爺告假,由猴崽子開車,他也顧不得今天有兩場新工作的面試,父子倆連夜趕了四百公里奔回南部老家。
才剛上高速公路,弟弟就來電說:「醫院緊急病危通知,所有家屬都要到醫院。」三更半夜的,我急也急不來,只好要弟弟及姐姐先前往醫院再做道理。原來老爹從昨夜住進加護病房,一天一夜都沒有動靜,也未見醒來,醫生護士都嚇壞了。
半路上弟弟又來電,說老爹已經醒了過來,大概是鎮靜劑過量,所以才一直都沒有醒過來。現在已經清醒了正在病床上掙扎想要起床坐起來,不但踹痛了護士小姐的肚子一腳,更踹到病床鋼製角落,血流如住,縫了四針。所以現在護士把他五花大綁,綁在病床四個角落,胸前還橫過布巾,防止他掙脫坐起來。
因為加護病房分別只在上午十一時、下午五時及晚上九時開放,平常去是見不到病人的,所以要我們慢慢回去就可以了,安全第一。也因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著,到達南二高尾端,已經凌晨零點廿分,也錯過台北大地震!
當晚投宿姐姐家叨擾一夜,夜裡秋涼似水,冷風吹來令人氈抖,父子倆同擠一床,我半夜起來打蚊子,兒子半夜起來打蟑螂,折騰一夜終於在累極疲累昏睡過去。
第二天苦等十一點到來,加護病房外面已經聚集許多心焦如焚的家屬,每個家屬都面露哀戚焦急神色,待那開門之後一群人魚貫而入,穿著防護衣,先消毒手掌,分別奔赴親人床前。
老爹雙手雙腳正在使力,想要掙脫束縛,護士說這樣是「拘束病人」,因為他有「躁動」,經過一陣呼喚,終於老爹知道我們都來看他了,百般安慰,他終於安靜下來,說因為要打針怕他亂動所以把他綁住,以免打針漏藥,他也半信半疑的,不知道他到底聽懂不懂。
原本他問說:「是不是要死了,才要把全身綁起來。」全身插滿了管線,臉上戴著氧氣罩,鼻子插了鼻胃管,穿著紙尿庫又接了導尿管,想也知道這樣一定很不舒服,到處拉扯,一直要掙脫束縛坐起身來。戴著氧氣罩,大概口乾舌燥,假牙也拿掉了,一直想牽扯氧氣管、鼻胃管及導尿管,咕噥半天好像在罵人,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麼,我們說的話也不知道聽懂不懂?一陣慌亂之中,時間到了。
回想一進門醫師說的話:「腎臟已經只剩2﹪的功能,可能要洗腎,肺部有痰,有些肝硬化的現象,情形很不樂觀。看他有躁動的現象,可能腦袋有長東西。」護士也說:醫生建議最好先移到普通病房,這樣對病人比較好,以免在加護病房被感染。你們先回去,預計下午一點半再電話通知你們來幫忙。
下午大家都不敢擅動,已經向醫生表達不同意洗腎的要求,聚集在弟弟家看電視等待醫院的消息,順便也討論一下萬一的後事。左等右等卻不見醫院的通知,弟弟眼尖,突然發現隔壁大嫂家後門被宵小翹開,以為隔鄰從小不學好十一根手指頭的煙毒犯又被釋放出來後,幹起樑上君子來。呼喊一家大小抄了鐵條木棍,相互掩護往後門包圍過去,查看了好一會兒毫無動靜,想說大概是早在幾天前就已經被宵小入侵過了,召來他女兒女婿清點一下並加強門禁,大概損失了幾瓶洋酒。
轉眼又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加護病房開放的時間,小護士一見面就說:「啊!對不起,因為下午太忙忘記通知你們了。」下午這一班開放延遲甚久,原來有病患轉院到高雄長庚,因為無病床所以在急診室走廊待了很久,因為病情加劇,又轉診回來,正在加護病房內急救,家屬則進進出出的。
終於醫師忙到一個段落,我等把老爹推到普通病房,才安頓妥當,老爹又開始「燥動」起來,一直想要下床,原來是內急想要上廁所,好說歹說勸他直接拉下去,大概怕弄髒了衣褲床單,百般勸說說已經穿了紙尿褲還有導尿管,要大小便就直接拉就好了,一直都因為視聽障礙,無法溝通。
我想老爹應該心智還很清楚,一直想要下床上廁所,所以才拳打腳踢想要下床,卻被護士誤認為說這個病人不乖,有「躁動」的現象,要「拘束」他,不但胸部圍著長布巾,雙手掌戴上手套,手腳都綁著布帶,鎖在病床四周,真是冤枉啊!
人生病真是一點尊嚴也沒有,任人擺佈,不能自已。兄弟倆加上兒子,折騰好久才順利的把排泄物給清理乾淨,換上乾淨的衣服與床單。病房的值班護士,極力鼓吹要請個特別看護,要不然病人「燥動」危險,前天晚上就有個老阿婆從床上掉下來,摔破了頭殼縫了好幾針,還有抽痰、灌食、拍背等工作,都需要看護工比較能駕輕就熟,而且如果家屬不能廿四小時在一旁照護的話,更需要請看護工比較好,還口口聲聲說這些都要由家屬自己決定,不是她們仲介的,跟他們無關。
好在弟媳的大嫂也在另外一家醫院擔任看護工,商請他的看護公司派個可靠的人選,幾經連絡議價派遣,終於搞定看護的遴選。有了看護莉莉一旁照料,家屬也比較可以休息,老爹生病,搞得三個家庭失序,人仰馬翻。
晚上阿良熱情回請上週末來台北的招待,原來昨天他們一家四口上茂林風景區剛玩耍回來,想當初大人們多麼熱絡,第二代因為鮮少接觸,所以顯得格格不入,吃完羊肉火鍋之後,回大姐家可以睡個好覺,因為換了個大房間,一夜無話到天明,照顧病人真是累呀!
早上普通病房看病人就沒有時間的限制了,我先到時看護工正好推著老爹去照X光,臨進放射室時又彷彿看老爹想要起身,說要上廁所,結果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拉了一次,異味醺鼻,讓我也好生感到不好意思,沒辦法,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嘛。。。對於病人,鄉親大家就多擔待點囉。。
陸續著弟弟夫婦來了,姐夫父女也來了,老爹拿掉了氧氣面罩,好像比較舒服了,歷經兩次的實地練習,應該也學會了躺在病床上大小便了。不過大夫巡房的時候要交代,目前情況仍然很不樂觀,病情隨時會有變化,家屬應該要有心理準備。點數了新台幣一本給弟弟留在身邊,交代弟弟自己怎麼決定比較好,我都沒有意見,兄弟姐等一致同意,只要別讓老爹再受其他醫療上必要的痛苦,家屬都沒有意見的。
下午收拾行囊北上,預計週末再南下探視,既然醫生都說情況不甚樂觀,我們當人子女的,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北上的路上還不時想著,老爹一輩子務農才有著這麼大的力氣,這麼有力氣的老人,真的已經是行將就木麼?希望奇蹟出現,讓老爹的身體趕快好起來。。。這次回來,已經無法對於後園子裡高可參天的花草樹木多予觀賞,匆匆的拍幾張照片,就當作這次回來的一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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