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瞬之光這本書,卻久久無法寫心得,有諸多感觸,卻因過於分歧,不知該如何下筆。作者白石一文以他獨特而富有哲學性的風格,反覆詰問「人該如何而活、為何而活」的人生課題,表達「無法愛自己也等於無法愛別人」的戀愛觀點。白石一文以豐富的學養,讓文章散發成熟的風格。這一批的新銳作家,和早期的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的艱澀不同,讓日本文壇掀起一股新的風潮。也讓有一段時間不再碰觸日本文學的我,再度回到日本文學的懷抱。
『我們人活著,就是活在死亡當中。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總是背負著不知何時死亡的不確定性,而著個不確定性遲早終將成為事實。最理想的情況是,所有人必須將人生的每個瞬間視為最後一瞬間。如果下一個瞬間就是最後一瞬間,那麼任何瞬間都將是最閃耀的極致時光。』
書中的男主角橋田浩介,以這句話作為人生座右銘,他期許自己能活在當下,將下一個瞬間視為最後一瞬間,縱使遇到脆弱的時刻,也深信可以靠決心和意志讓每一瞬間化為徹底的堅強。這樣兀傲不群的社會菁英,卻有著無比孤獨的靈魂,處在人人稱羨的高點,卻充滿莫名的恐懼和空虛。於是當他遇到時刻渴求死亡的受虐者,女主角中平香折時,開始逐步解開身心的累贅。作者以為在這個功利主義盛行的世界,處處充滿交易,工作場合如此,就連感情也不例外。透過橋田與香折、橋田與瑠衣,作者試圖表達真正的愛理應無怨無悔,不該論及付出與接受。因此,面對有著不堪過去的香折,橋田只求付出,處處為她設想,縱使她滿口謊言,縱使她始終無法敞開心胸,作者仍抱持:「我想像香折的十年、二十年後,還有更久以後的模樣。就算香折和某人結婚生子,年華逐漸老去;就算今後的每一天、每一年她不再想起我,我還是會每一天、每一年牽掛著遠方的她。我想我能以這樣的心情度過我的後半輩子。」這樣的愛情觀,讓我闔上了書,仍沉思不已。
我一直在想,這算不算愛情,這樣深沉、寬廣、包容而成熟的愛,是否存在人世間,只求單方面的牽念,而不求回饋。不知爲什麼,腦海中一直出現久久之前曾看過的一段文章。林徽音與徐志摩之間的情愫眾所皆知,許多人認為林徽音後來是因家族壓力,而嫁給梁思成。事實上梁思成在當時的建築界,算是事業有成,小有名氣。而且,他與林徽音之間還存在關於建築的共通語言。然而當徐志摩飛機失事時,梁思成還特地趕往失事地點,帶回一塊飛機殘骸,一生掛在床頭,藉以聊慰髮妻的懸念。我想梁之愛林,不言可喻。
橋田對香折的付出,讓我想起我很欣賞一句話:『妳不是最好的,但我只愛妳。』仔細回味,這表現出的是怎樣一種樂觀豁達而又理智執著的愛情!
剛看完書時,雖然感動於橋田對香折那種全然的愛,卻存在一種矛盾感。仔細看了又看,才發現矛盾存在的來源,就是瑠衣。相對於香折的弱勢,瑠衣可說是天之驕女,出身富家名門,面貌姣好,應對得體,做得一手好菜。卻在大地震來臨,最為恐懼的時候,面對另一場人生的巨震,男主角無情的轉身離去。針對這一點,我一直遲遲無法釋懷,別說是前一刻還親親暱暱的情人了,就算是普通朋友,甚至是不認識的陌生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拂袖而去,讓我覺得匪夷所思,人生歷練不夠的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安排。或許作者是想藉由這樣的反差,從另一個角度再度強調真正的愛理應無怨無悔,不該論及付出與接受,即使是面對對方的離去或心中另有他人,也是自己的選擇,而不該悔恨。因此面對橋田的驟變,瑠衣也只能冷淡以對。
香折說:「被人珍惜就等於珍惜自己。」
橋田說:「我想要珍惜妳。對我而言,珍惜妳就等於珍惜我自己。不愛自己就無法愛別人。但為有愛對方比愛自己多,人才能夠真正的愛自己。我希望捨棄自己,在妳身上完成真正的自我。」
作者藉由書中不同的角色,反射他對生命的哲思,對扇谷而言,權位是他存在的意義,兒子的死亡不能叫他覺醒,甚至可以為此,他捨棄曾經共患難的部屬;對駿河而言,升官之途是其生命的幽光,路途的幻滅,讓光芒消失,如此總總,讓人在字字句句間停頓,也跟隨思索自我存在的意義。我想對橋田而言,其存在的意義,就是爲香折全心全意的付出,即使香折可能成為植物人,不再醒來,他仍要守護在旁,因為香折讓他感受到生命的氣息。因此,即使佈滿週身光華如瑠衣,也只能黯然說再見。
我個人覺得這本書有其深邃意涵隱含其中,處處可見作者深厚的學養,功力粗淺的我,無能表達,只希望有緣人,去翻它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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