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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11 14:15:29| 人氣73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花不見桃惟見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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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的,【李花贈張十一署】一詩,開頭便寫『江陵城西二月尾,花不見桃惟見李』。其中『花不見桃惟見李』這句子引發許多人不解。按理桃李年年並開,怎會見李不見桃呢?當然有人必定能解讀韓公之意,有的人則未必能知其妙,如陳石遺的石遺詩話中寫到:『殆以桃花經日經雨,皆色褪不紅,一望成林時,不如李花之鮮白奪目。』這個說法似是而非,仔細想來並不大通,如果經日經雨,恐怕桃花李花早已因雨散落,豈能有桃花色褪不紅而李花鮮白奪目?不知陳衍是否讀過楊萬里的【讀退之李花詩】,詩云:『近紅暮看失燕支,遠白宵明雪色奇,花不見桃惟見李,一生不曉退之詩。』楊萬里這首詩有小序,序云:『桃李歲歲同時並開,而退之有“花不見桃惟見李”之句,殊不可解,因晚登碧落堂,望隔江桃李,桃皆暗而李獨明,乃悟其妙。蓋炫晝縞夜云。』
楊萬里小序的最後一句還有個記載,陸游的【老學庵筆記】卷一載:『楊廷秀在高安,有小詩云:近紅暮看失燕支,遠白宵明雪色奇。花不見桃惟見李,一生不曉退之詩。予語之曰:此意古人已道,但不如公之詳耳。廷秀愕然,問古人誰曾道。予曰:荊公所謂:積李兮縞夜,崇桃兮炫晝,是也。廷秀大喜,曰:便當增入小序中。』看起來最後一句『蓋炫晝縞夜云』,是楊萬里與陸游論詩時,因陸游所言之故而補上的。事實上比王安石更早之前就有人提及,李商隱的【李花】詩『自明無月夜,強笑欲風天。』個人認為李商隱雖然只有一句『自明無月夜』,卻更接近韓公所寫的意境。
昌黎此詩是寫夜晚觀看桃李的情景,這可由原詩的第五句到第九句得知,詩云:『君知此處花何似?白花倒燭天夜明,群雞驚鳴官吏起,金烏海底初飛來,朱輝散射青霞開。』詩中由夜晚寫至黎明,故知此『花不見桃惟見李』的景象必是夜晚所見,且由首句點明『二月尾』,月底無月,所以李商隱的詩句是更切合韓昌黎的。桃花色紅在黑夜不易反光,故暗而不見,而李花素白在黑夜中便相對的耀眼多了。李商隱和王安石是如何知道李花在夜間的景象,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楊萬里他是藉由親身體驗後才明白的,這也證明許多事只有親身經歷後,才能更貼近原作者的想法。
當我讀到這些事蹟最先想到的是,當我們看不懂別人的作品時,是真的不通還是讀者的見識不足呢?很有名的一個趣聞是王安石的詩句『明月當空叫,黃犬臥花心』,被蘇東坡改成『明月當空照,黃犬臥花陰』,後來有人告訴蘇東坡,明月是一種鳥,黃犬是一種蟲,蘇東坡才知道是自己誤解了。且不論這趣聞是真是假,都說明因為見識不足而誤解他人作品。古人在解讀古人的作品都難免有錯,更何況今人要解讀古人的作品呢?但是多方的設問與小心的查證,相信能降低誤解的機會與程度吧!古人的作品,我們透過歷朝的詩話與註解,大部份都能得到答案,至於那些連古人都猜不透的部份,恐怕也只能任它眾說紛紜了。
今日的古典詩詞拜網路的便捷,網路上的詩詞創作討論只在一線之隔,雖然是現代人所創作,相信還是有很多詩作為人所不解,但至少可以透過網路的討論來請教原作者,曲解的情況相信可以獲得較大的改善。然而,在評析一首作品時,先瞭解其創作動機與背景,也是挺重要的事,否則貿然下定論,恐怕事後常常要推翻自己的看法。不過這種現象在文學的評析上也算司空見慣吧,畢竟作品寫成後的變動更改不大,而人的思想與經歷是逐歲月而轉變的,在不同的時期看同一首作品,本來就會生出不同的感受。一首好的作品就算經過千百年,仍然可以給人無限的想像與心動,而自身能做的就是博聞廣識,不斷的充實自己,以期能更貼近作者的意境。

台長: 守一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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