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星期六上午。
今天是他的生日，原本跟沈麟樹約好了要一起去看海。但臨時的一通電話，江潛跟媽媽約好了今天要回去吃一頓生日大餐，作為和媽媽的破冰之行，江潛其實很期待。
走出家門，沈麟樹一身隨興的白T恤藍色五分褲，就和他的腳踏車等在門口了。
「我不是說今天要去我媽家？海邊下午再去，你怎麼這麼早就出現了？」
江潛愣了一下。
「我去你媽家樓下等你，吃完馬上走。」
沈麟樹表情執拗。
「吃完就走，不要拖時間。」
他想，卡一個自己在樓下等他，江潛應該就會趕快下樓。
「你這樣等很無聊，不然一起上去吃？」
江潛提議道。
「我是不介意啦，但你媽有煮我的份嗎？」
沈麟樹問。
江潛想想也對，而且他今天就是要解決他跟他媽之間的關係，沈麟樹一出現，他媽必然好奇沈麟樹的身分，跟他之間的關係，那樣會模糊焦點。
「算了，你愛等就等吧。」
說完，江潛跨上了沈麟樹自行車後座，沈麟樹便載著他，朝媽媽住的地方騎去。
不同於生父住的透天，媽媽住的是大樓。樓下lobby人來人往地，看上去住客不少。
沈麟樹把車停了下來，江潛跳下了車，沈麟樹再度吩咐道。
「吃完就走，別囉囉嗦嗦的。」
他對江潛的父母印象都很差。
江潛笑著點點頭，走進了大樓大廳。
來到媽媽住的第13層，他也在這裡住過幾年，一切都還是熟悉的。他想起離開的那天，隨著大門關上，走廊是如此闃靜黑暗，他希望媽媽追出來的。
但媽媽沒有。
江潛搖搖頭，不想再想。按了按門鈴，門內傳來媽媽熟悉的一句來了，然後，門就打開了。
江潛站在門外，媽媽站在門內，母子兩人已經兩年沒有見面。媽媽眼角的魚尾紋又多了兩條，藏在黑髮中的白髮也開始肉眼可見了。
「小潛，你長高了。」
媽媽眼眶一紅，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怔怔地看了江潛半晌，這才開口。
江潛也濕潤了眼眶，看著媽媽，卻不知道要說甚麼。
「來來來，飯菜準備得差不多了，進來洗個手，可以開動了。」
媽媽伸出手，拉著江潛進了家門，她讓江潛先坐一下，等她將湯盛上餐桌。
江潛警戒地望著四周，他不想看見繼父那個人渣。
「你放心，我說過了，叔叔不在。」
還怕江潛不信，媽媽拉著江潛一間一間房間看，還有陽台儲藏室都看過了，可以確定人渣不在。
江潛整個人才放鬆下來，洗了手，跟著媽媽上了餐桌。
桌上有滷豬蹄，高麗菜捲，香菇蒸蛋，蒜炒蕹菜，再一個剝皮辣椒雞湯，都是江潛愛吃的。
他日常都吃便當或者火鍋店裡的剩菜剩飯，好久沒吃過這麼有溫度的家常小菜了。想起之前住在這裡受媽媽照顧的時光，想吃這些菜不過都是一句話的事，江潛心裡一陣激動，眼淚不禁落了下來。
「媽媽知道你不喜歡你叔叔，媽媽只希望你偶爾能見見媽媽。」
她自然也看到江潛流淚了。
「媽，妳還是不相信我？」
這個問題在江潛心裡悶了兩年。他知道如果媽媽相信他，就不可能會和繼父繼續在一起。
媽媽沉默了半晌。江潛繼續吃，他原也沒有要媽媽的答案。
肯定是不信的。
他有他的看法，媽媽也有媽媽的角度，繼父對她的確不錯，一個失婚帶著拖油瓶的女人還能找到真愛，她自然會相信繼父。
問出這樣的問題，倒顯得自己不識相了。
畢竟自己有一天會獨立離開，而媽媽和繼父是夫妻，他們彼此才能相守走下去。
「來，小潛，你不是喜歡喝柳丁汁嗎？這是媽昨晚榨的，你試試。」
為了化解尷尬，媽媽從冰箱裡拿出一壺黃澄澄的柳丁汁，給江潛斟上。
「小潛，人生真的很不容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我……」
媽媽還想說什麼，江潛喝了一口橙汁，打斷她的話。
「知道了。」
表示他不想聽。
妳有苦衷我也有，既然沒法同理，那我們就守著各自的苦衷，不去碰觸問題，不也是一種解決的辦法？
只要他見媽媽時，人渣不在就好了。
沈麟樹和他的自行車待在大樓外，一棵大樹的樹蔭下，天氣很熱，他一邊滑手機，傳訊給江潛叫他快點下來，一面看著大樓裡來來往往人群，百無聊賴。
江潛都沒有讀，沈麟樹很煩躁。
他覺得江媽不會改的。就像自己的媽媽和爸爸，那些大人都不會改的，他們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對他們抱持希望，只會更失望。
等了半個小時，沈麟樹都準備打手機把江潛call下來了，可前方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攫住了他的目光。
有個很眼熟的中年男子，從他面前走過去。
沈麟樹是學霸，他的記性向來不錯，他記得看過那名男子，而且是印象不好的那種。
好像是……江潛的繼父？
因為太討厭那個人渣，所以沈麟樹有把江潛繼父的照片，從社群網站上下載下來。
沈麟樹下意識跟了上去，一面跟，一面將相片滑開。
果然是他！
他不是不在嗎？潛寶就是因為他不在，才答應他媽見面的。
怎麼又出現了？
沈麟樹覺得事情不對勁。跟在繼父後面幾步距離，邊走邊滑手機，裝成打手遊的小屁孩，眼角餘光，卻緊盯著那個人的後腦勺。
這幢大樓的住戶很多。繼父知道有個人走在他後面，也只當是住戶，沒什麼特別舉動。
他們還一起進了電梯，電梯裡還有其他兩個人。
人渣明明在，他媽卻說不在，事情肯定有問題，人渣是沒有下限的。
沈麟樹知道人渣對江潛做過的事。
繼父在13樓出了電梯，沈麟樹也是。繼父微微一愣，13樓的鄰居他是認識的，沒看過這個孩子。
不過，也可能是來找朋友的。
還是正事要緊。
繼父解了門鎖，打開門就要走進去，此時沈麟樹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把他撞開，衝進室內！
「喂！你是誰！怎麼隨便闖別人家？」
繼父大喝，就要來抓沈麟樹！
沈麟樹比他高了一個半頭，體型優勢，沒在理他，一進門就開始尋找江潛的蹤影！
「江潛！江潛！」
沈麟樹急著邊找邊叫，繼父來扯他，被他一把推開！
然後，他在餐桌旁，看見了不省人事，趴倒在桌上的江潛和他媽！
「你到底是誰？擅闖民宅，我要報警了！」
繼父還在叫囂！
「你報啊！讓警察來看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麟樹不理他，跑到江潛身邊，搖著他的身體。
「江潛，潛寶，你聽見嗎？你怎樣了？可以走嗎？」
沈麟樹的注意力都在江潛身上，沒有發現繼父手裡出現了一枝球棒，用力地朝他背後砸了過來！
砰的一記悶響，沈麟樹一陣踉蹌，視線一黑，整個頭暈眩不已！
繼父還要攻擊，沈麟樹怒火攻心，穩下來後，就來搶繼父的球棒！兩人打成一團！
但沈麟樹為了討好父親的關係，打架沒輸過，他的塊頭又比繼父高大了不只一個檔次，即使腦子暈眩，他還是搶下了球棒，朝繼父狠狠一踹！
如果不是頭還在暈，如果不是趕著轉移江潛，他可能會把這人渣打死！
「畜生！再敢動江潛ㄧ根頭髮，讓你死得連骨灰都不剩！」
沈麟樹威脅後，將球棒砸在繼父身上，扶起還在昏迷的江潛，把他一隻手，掛在自己脖子上，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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