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車隊繼續往裂谷的出口行去,癸深和阿言已經離開隊伍了,但沒有人知道。
自從進了朏明苑,癸深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任性而為了,目送他的車隊漸行漸遠,他覺得頗為有趣。
阿言拉著他使出行雲術,兩人攀上了崖頂,那株霞色花就開在崖邊冰縫裡,冰體溼滑,若不注意很可能會摔個粉身碎骨。
阿言伸長了手,要去摘霞色花。癸深瞧那崖邊危險,把阿言拉了回來。
「我去。」
讓阿言遠離崖邊站了,癸深向前走去,伸手摘那霞色花。他的行雲術造詣勝過阿言,既然阿言喜歡,他覺得這霞色花也該是自己摘來送給阿言。
癸深摘到了霞色花,嗅了嗅那幽微的香氣後,將花放到阿言手裡。
「阿言拿這霞色花做什麼呢?」
癸深笑問。
「等到了北辰殿,替少爺您獻給舞影玄皇。」
阿言的回答,讓癸深愣了一下。玄皇是女兒身,肯定會喜歡這霞色花的。
癸深對阿言的細心很是感動。可惜只有一朵,下次見到還要再摘一朵,給阿言插瓶。
正看著霞色花出神,癸深的背後突然響起一陣隆隆聲響!
接著腳下的懸崖開始震動,冰層慢慢裂開!
阿言睜大了眼睛!他離懸崖較遠,當下將癸深往自己懷裡拉!
癸深方才所站的冰層,馬上崩塌,冰塊混著石塊像暴風雪般,望裂谷裡落下!
癸深站定後一回頭,朝裂谷對面的山壁看去,那山壁裂得更厲害,岩石和冰層被安了火藥似地暴裂開來,朝裂谷裡砸去!
而癸深的儀仗隊伍還在裂谷裡!
變生肘腋!癸深伏在崖邊碎石上,朝他的軍隊大叫快跑!但人熊跑得再快,哪裡及得上石塊掉落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許多弟兄,還有車子和雪熊,被砸了個稀巴爛,甚至連屍身都成了肉泥,完全分辨不出誰是誰!
阿言也傻眼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雖說北原苦寒,雪崩的發生也都是常見的事,但雪崩夾雜山石碎裂,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過!
一個雪崩已是脆弱如人類難以抵擋,更何況夾雜山崩?
「阿冽......阿冽還在下面!」
癸深雙眼發紅,一面大喊,要施展行雲術,朝崖下飛去!
「不,山石還在落,少爺下去危險!」
阿言反應很快,當即抱住癸深的腰,不讓他衝動行事!
癸深哪顧得了那麼多?這次跟他出來的,都是曾經出生入死的親信,都有著革命情感,尤其是癸冽,跟他是鐵桿子兄弟,陪他一起打江山,陪他的時間甚至比阿言還長,他無法想像沒有癸冽他該怎麼辦!
癸深猛力掙扎,阿言有些抓不住了,他只好放開癸深。
「我們一起下去!」
阿言話還沒說完,癸深已經不見人影了!
在谷底一片混亂中找癸深的過程裡,阿言的額角被砸破了,鮮血延著腮邊流了下來,怵目驚心,但他無暇顧及,他一定要找到癸深!
等兩邊山崖的變動慢慢靜了下來,裂谷底已經鋪滿大大小小的石塊!人車都被埋在石塊底下,阿言聽見哀嚎聲漸漸微弱,最後歸於平靜,也聽見癸深叫癸冽的聲音!
「少爺......」
他循聲過去找到癸深,幸好癸深毫髮無傷,但癸深對阿言臉上的傷勢視若無睹,不斷叫著癸冽,翻動石塊,翻得他的手掌都流血了!
阿言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臉上的血還在流,但癸深一眼都沒看他,只是專注地找著癸冽。他知道非常時期,也知道癸冽對癸深的重要性,可還是忍不住心裡酸酸的。
他陪著癸深挖石塊,企圖找出還活著的人。
後來一陣嘈雜,從裂谷出口的方向跑回來二三十個人,原來他們是儀仗的前導,率先出了裂谷,所以毫髮無傷。
但他們之中也沒有癸冽。
癸深派了人回玄武城和前往北辰殿求救,剩下的人繼續挖掘,可災變太嚴重,生還的人不多,也不過就十來人。
還活著的人到谷外紮營,清點人數,總共被埋了將近百人之多。
怎麼會這樣?挖了一天,癸深神情疲憊。
那懸崖上的變故並不像一般的雪崩。癸深讓人登上懸崖勘查,在崖壁上,還有掉落的某些碎石邊上,發現了黑色的粉末。
「南荒來的火藥?」
癸深重回現場,用手指沾取那些黑粉,嗅了嗅,果然聞見一陣刺鼻的味道。
南荒屬火,先祖為蚩尤,他們的火藥尤為精進。
難道,是南荒想殺他?
癸深不能否定這個可能性,他在蟠河港和南荒軍隊交過手。南荒神照大君一直很想侵略北原,殺了他暫時瓦解癸氏戰力,並非不可能的事。
可南荒火藥,難道只有南荒人才有嗎?也不能排除有人向南荒,買了火藥來殺他的可能。
這種事,難道覬覦城主之位的癸辰做不出來?
「阿言,你怎麼看?」
癸深這才想到阿言。此時的阿言已經替自己包好了額角,把臉洗乾淨,癸深沒有意識到他的傷勢。
癸深對阿言分析了他的看法,卻沒查覺在說到癸辰的時候,阿言的表情閃過一絲戰慄。
「阿言不知。但阿言會陪在少爺身邊,好好保護少爺。」
他不能讓癸深懷疑他,不信任他,最好的策略,就是什麼也不說。
癸深微微蹙眉。他是想到了如果現在癸冽在,就能幫他分析,助他釐清真相。
可阿言不能。
癸深覺得很煩,沒回阿言的話,便朝臨時紮營處走回去。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癸冽大人了!」
谷底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喳呼聲,癸深聞言,萎靡已久的精神一振,朝人聲角落快步爬去!
阿言跟在他身後。他看見癸深聽到癸冽消息時,眼中的那道光。
阿言懊惱自己的無能,不能像癸冽一樣,給癸深很多的幫助。
還可能只會拖累癸深。
心中一慟,阿言覺得噬心散好像又要發作了,但他的藥快沒有了,得省著見癸深的時候吃,只得趕緊退下,找個沒人注意的岩縫躲進去,咬著衣袂,獨自承受疼痛的戰慄,直到藥效過去。
這次的疼痛有點劇烈,不知道是不是藥量太大的反噬。阿言痛到昏了過去。
等他再度醒來,月光透過岩縫,照在他身上。
已經天黑了啊!
自己失蹤那麼久,少爺可要擔心了,他得趕快回去才行。
谷底都是碎石,崎嶇難走,還好今晚有月光,他就著月光照路,慢慢爬回谷外的營帳。
一路上很安靜,大伙都退回營帳了,沒有人找他。
沒有人發現阿言不見了。
阿言回到癸深的營帳,看見燭光還亮著。他因為噬心散發作而體力耗損,步履蹣跚地走了進去,就看見癸冽渾身是傷,躺在癸深的榻上。
癸深坐在榻旁,忙詢問一旁的大夫癸冽的狀況,一會兒問藥吃多久,一會兒問會不會有後遺症,又問多久才能恢復,後續應該注意什麼。
癸冽對少爺有很大的幫助。少爺關心他是應該的,阿言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意這件事,可他突然覺得頭被石子砸破的地方好痛,痛到無法思考。
按著傷處,不被人注意地,阿言靜靜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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