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近來可好?距離上次寫信給你,遲了半個月,不是我不想你,而是因為各國情勢穩定,便又開始蠢蠢欲動,包括之前曾因我北原反噬而重挫的西嶽,選定繼承者,情勢穩定後,對我北原邊陲屢屢來犯,還有聲勢正好的南荒也是。
當然,我們北原也沒缺席。國內局勢穩定後,玄皇陛下決定了未來一年的施政方針,就是要把北原亡國時,淪陷於周邊國家的土地討要回來。能簽訂條約的便和平解決,不能的就打。說真的,咱們的玄皇雖是女兒身,但不得令人不佩服,果然是陪著北雁大王一場場戰役,一寸寸打下來的天下,氣魄不讓鬚眉,有勇有謀。
所以阿言,你可以理解,城主身為癸氏領袖,也是北原三位聖將之一,勢必要開始打天下了。我也跟著城主開始奔波實戰。
城主癸潺或許聲望不如癸明前城主,但他也是亡國期間,跟著癸明城主和北雁大王、玄皇一起打天下的,在他身邊,我獲益匪淺。打了幾場勝仗後,癸潺城主任命我,成為癸氏軍隊的前鋒。我們拿下了和西嶽邊界的馳鹿原,以及周邊的三座城池,還有和南荒邊境的,忘川主流裡最大的川中島,戰功是共氏、癸氏和壬氏三家中最為彪炳者,玄皇賞賜無數,但城主已是聖將,地位再無可升,因此他把功績歸給了我,我從城主侍衛,升至裨將、少將、中將,只剩一場勝仗,我便可升任上將。阿言,我告訴過你嗎?我爹的武職就是上將。我應該沒有讓他失望對不對?」
「不過,我想緩一緩,如果我能再打一場勝仗,我不要升上將,我想城主恩允,讓你回來。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現在很少在玄武城,就算你回來可能也看不見我。我又想,要是我在戰場上,阿言你可以跟著我就好了,但戰場這麼危險,我又擔心害你受傷。阿言你可以體會我的矛盾嗎?」
「我怎麼想也想不出結果。只好問你。阿言,你願意來到我身邊,跟我一起打天下嗎?已經在勾芒扇和東澤對峙三天,準備明曉突擊的你的少爺於帳中所書。」
今晚,寂海的月光冷冷的,卻很明亮。阿言在月下讀著癸深寫來的信。這是他在行伍裡寫的。他目前在和東澤對峙的一場戰役裡,戰場上的情勢份外緊張,分分秒秒都可能有人送命,而他卻記得給阿言寫信,阿言不能不感動。
癸珞發現阿言總會找個絕對安靜的,有月的時間,去寂海邊品癸深的信。平時寂海邊都是服勞役的囚犯,因此阿言讀信的時間總在深夜。癸珞很好奇,那個一直給阿言哥哥寫信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癸珞聽他叫他少爺,寂海冰冷寂寥的長夜裡,阿言一遍又一遍地敘說他和癸深之間的故事。
那個人,是他的主人,他的恩人,也是他喜歡的人。
剛開始聽見阿言哥哥喜歡的是個男人,癸珞不太能接受,阿言哥哥不喜歡她也好,怎能去喜歡一個男人呢?
但當阿言提起癸深時,他臉上的笑意彷彿不曾來到寂海的春風,那樣溫暖和煦,癸珞感覺得到,他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少爺。
那位少爺還想用他的戰功,換阿言哥哥回去。約莫他也很喜歡阿言吧?
「癸珞,我是個孤兒,這世上與我有關聯的,就是妳和少爺了。」
分享喜訊之餘,阿言答應了癸潤照顧癸珞,他一直沒有忘記。
「妳放心,我若能離開寂海,必是帶妳一起走。」
「少爺,我願意陪在你身邊,戰場算什麼,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在寂海這裡,我依然勤練懷冰訣,這裡比昧谷更冷,對懷冰訣的進境更是有利,我不會拖少爺您的後腿的。」
「只是少爺,上將之位比阿言更重要,少爺日後還會有無限的戰功,我可以等的。還是先升上將,榮耀少爺和少爺的父親才是。」
「還有,少爺,到那時,我可以帶癸珞一起離開嗎?我是個孤兒,癸珞就像我的親妹妹,做哥哥的總希望妹妹能夠得到幸福。」
「我前些日子總做夢,夢見你來寂海找我了。他們說寂海真的很冷,我有音羽靈珠所以無感。只是夢裡少爺您來了後一直打哆嗦,但我只有一顆音羽靈珠,我在想要怎麼做,才能讓音羽靈珠能同時戴在我們身上呢?」
「我後來想到一個辦法,用了那個方法,我們兩個都不冷了。少爺你知道是什麼方法嗎?」
「先專心打仗,打勝了再想這個問題。因為體溫有點高而坐在寂海邊也不覺得冷的阿言燈下書。」
這次,癸深信倒回得很快。
「阿言……你竟敢在戰場上,問我那樣的問題,害我心猿意馬,差點從雪熊背上摔下來……其實沒有,我打下勾芒扇了,目前正在班師回昧谷。」
「我打算一回玄武城,向城主呈報喜訊後,便請城主讓你回來。」
「我把老將軍宅整修好了,氣派得很,現在是中將府,不過,很快又要換匾額了。我目前住在那裏,阿言你回來後,也和我一起住,我的房間很大,床也很大,到時,你可以在那上頭表演,是怎麼讓咱們兩個都不冷的。」
「總之,我覺得我猜得沒錯。你就快回來了,我也不多說了,等你回來,我再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阿言收到癸深的來信,知道就可以離開寂海,從此和癸深不再分開,那怕是以後得跟著他出生入死他也願意。
因為,他死也要去的地方,就是癸深身邊。
又過五天,阿言又接到癸深另一封來信。這是癸深所寄的信件中間隔最短的。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句話。
「真是抱歉,阿言,臨時傳來南荒前來叩邊的消息,城主和我必須馬上出征,但他已經答應我可以接你回來,所以我派了人過去接你,你先回玄武城,等我回來。」
又出征了。阿言不免有些擔心。不過他打定主意,他才不要乖乖地待在玄武城等癸深回來,癸深沒有告訴他戰場在哪裡,等他回玄武城打聽清楚,就馬上去癸深身邊。
癸深若能在戰場上見到他,一定會很驚喜。
想到癸深的表情,兩人重逢的景況,阿言心裡甜滋滋的。
又過兩天,玄武城那裏來了一支隊伍,約莫五六個人,要來接阿言。
癸深的人果然來了。阿言讓他們等一下,他要去找癸珞。
「我告訴過少爺要帶癸珞一起走,他答應我了。」
那領頭的侍衛沉吟了一會,與身後的夥伴使了個眼色,而後道。
「癸深大人的確有交代,不過他也說,他不知道阿言你要如何安排癸珞,讓你先回去布置一下,定下來後,再來接癸珞。」
那領頭侍衛說的也有道理,自己對現在玄武城的情況一無所知,把癸珞帶回去也不知道怎麼安置她,不如定下來後再來接她。
「那我去交代一聲。」
阿言鯨捕得好,連帶讓這些獄卒都受到玄武城不少獎賞,阿言的面子他們還是給的。擔心癸珞被欺負,阿言對他們三令五申不准動癸珞,過幾天他就來接人。
然後,他又去見癸珞,說了過幾天就來接她,讓她放心。為了安她的心,他還把裏頭,裝滿癸深給他信的寶貝鯨皮盒子交給癸珞,讓她回來時一起帶著。
其實,和阿言相處這幾年下來,癸珞對他沒有不放心的。還是點點頭,收下了鯨皮盒子。
阿言走後,在等待的時間裡,癸珞偷看了鯨皮盒子裡的信,一封又一封。
想像他們之間度過的歲月,遇過的事,走過的路。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被一個人念茲在茲的感覺嗎?
阿言是個好人,他值得被這樣愛著。
「喂,癸珞,玄武城來人接妳了。」
癸珞正在寂海邊上,讀著癸深寫給阿言的信,突然負責女監的獄卒帶著人過來找她。
是一隊約莫五六個人的侍衛,和上次那六位並不相同。
「這是癸珞。那阿言呢?阿言在哪裡?我們奉了命,要護送他們兩個回去,怎麼少了一個人?」
那領頭的侍衛面色不悅。
「阿言?阿言三天前,你們同伴就來接走了啊!」
跟著過來的,男監的獄卒癸崇忙道。
「什麼同伴?胡說八道!奉中將之命,負責接人的就我們六個,哪裡還有同伴?」
「這……」
獄卒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底怎麼回事。
見怎麼追問都沒有結果,那領頭的侍衛一聲令下,大夥開始在寂海沿岸大搜特搜。
搜了半天,還是沒有阿言的蹤影。
有部下建議領頭侍衛說,不如先帶一個回去,留人在這裡等消息。
萬一找不到人,還能在玄武城加派人手,商議對策。
那些獄卒丟了阿言正自混亂,又不知道眼前這六人可不可信。癸珞也有這樣的疑惑,不知道該不該跟這些人走。
那領頭侍衛見眾人躊躇,好似有話卻要說不說地,他拿出玄武令,這是癸氏執行任務分辨身分所用的令牌。
眾人面色更難。之前來的那六個,也有玄武令啊!不然怎麼能進寂海城寨?
那領頭侍衛沒想到事情這麼棘手,再拿出第二道將令,那是中將品階的令牌。
「那些人也有將令?」
要是有那便好辦了,從將令可知對方武職品階,便可知道帶走阿言的是誰。
「那倒沒有。」
癸崇重重嘆了口氣,一身冷汗。他知道下令帶人的是癸深,是城主跟前大紅人,弄丟了他的人,自己還能有命嗎?
最終,六人眾留了兩人下來等消息,領頭侍衛帶著三名侍衛,護送癸珞,回到玄武城。
癸珞被帶到了中將府。到了以後才知道,早她三天離開的阿言,並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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