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逆龍的逆鳞後,遙遙鬆懈了一下,卻沒料到逆龍臨別那一番奮力掙扎,將她遠遠甩了出去!
她的身體狠狠撞在山壁上,失去意識前,她彷彿聽見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她遙遙,有人叫她避兄弟,聲音如此熟悉。
然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知覺才漸漸恢復。她聽見有人的對話,有小叔叔的,有遐的,有櫟陽的,薄允星的,他們都很緊張地朝一個陌生的聲音問她的狀況。
那陌生的聲音,也許是大夫吧?那大夫說,那一摔衝擊力雖強,但先被撞擊的是身側手臂,有手臂的緩衝,腦子損傷不大,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難怪難怪,遙遙是被她上臂的劇痛感痛醒的。
她醒來時,只有遐在身邊,其他人都被小叔叔以護援不利趕出去了。遙遙露出痛苦的神色,卻似有話想對遐說。
遐將遙遙上身扶起,動作輕柔,盡量避免動到她摔斷了的上臂骨。右端了一碗傷藥餵她喝下。
「大夫說這藥益骨續筋生肉,還能止痛,妳慢慢喝吧。」
與其自己的狀況,遙遙更擔心的是逆龍的事。
「沒事了,我聽櫟陽他們說,那龍被妳摘了逆鳞後,整個魂魄抽掉似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櫟陽他們本來要趁勝追擊給牠最後一劍,但姓薄的說妳交代不能殺逆龍,拚死攔住了其他人,最後眾人把那龍的身體拖進了伏龍山上一個臨時找到的山洞裡,拿木條封住洞口。起碼妳昏迷的這五天裡,那龍都沒再出現了。」
遙遙鬆了一口氣,她果然賭對了。
「喔,聽說皇帝派了副相來嘉許你們十位,並想問清楚降龍的細節,好回去和皇帝交代,姓薄的替妳擋了,不過對於妳究竟為什麼堅持逆龍不能殺,副相想親自問妳。」
遐一面餵藥一面道。
她料得果然沒錯。那副相是潞川王的人。他們十個沒有殺了逆龍只是封印牠,這讓汴川王非但無罪,且立了大功。汴川王未曾入彀,潞川王肯定懷疑我們之中怎麼可能有人知道逆龍不能殺,找了副相來問自己,若有洩漏國家機密的情事,潞川王又能趁機做文章,還會順道連累父親鉛陵鈺和汴川王。
遙遙腦子動了動,她在想理由。遐問了她幾遍怎麼了,沒反應就不再問了。
副相人在武林學院裡等,諸人皆不敢怠慢。遙遙一醒,就有人去請了副相來。
副相六十來歲,目光矍鑠,那野心都寫在臉上了。他帶著潞川王的期望,親自來到了遙遙房門前,看見這趟屠龍大隊的隊長薄允星就站在門外,說了幾句英雄出少年的客套話,侍衛便替他推門而入。
阿星一直很擔心遙遙,雖然鉛陵銀把他趕走,他也不能不尊重這位遙遙的長輩,便守在遙遙房門外,沒進去也就不能說他打擾了遙遙。
遙遙暈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守了幾天,不修邊幅,有些鬍子拉碴。
「避小俠身子如何了?」
副相先慰問了遙遙,說了些客套話,又說自己帶了一根千年人參,已交給膳房,讓廚子替遙遙熬成藥湯,給她補補身子,慰勞她的辛苦。
「多謝副相大人關懷,草民身子並無大礙。」
遙遙本來要下床執禮,副相讓她免禮,依舊躺在榻上,副相和她對話。
「對了,避小俠,那逆龍如此兇惡,重挫妳們如此多的夥伴,以妳們的實力應該是殺得了牠的,卻又怎麼不殺了牠以絕後患呢?」
副相看上去不經心地問。
「副相大人,皇帝陛下是因為我們沒有殺那逆龍,而生氣了嗎?」
遙遙裝傻裝死。
「呵,那倒沒有。看著槐蔭鎮百姓上奏的歌功頌德的奏章,陛下龍心甚樂,自然不會追究你們縱放逆龍的事。」
追究縱放逆龍的事?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們要是真殺了逆龍才會被追究好嗎?
「是這樣的,我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也在家中長輩要求下,涉獵了不少史書,龍是祥獸之一,我天爵王朝出現龍,那就表示皇帝頗孚眾望,上得天心。」
「另外,左傳中也有記載,魯哀公十四年,白麒麟出現在魯國都城郊區,卻為獵人所獲,而一經此事,魯國不久就滅亡了,這麒麟跟龍一樣都是神獸,若是殺之恐違天意,為我天爵王朝著想,我便提議大伙不要殺此神獸。當然我們都還年輕,做事難免不周延,副相這樣問,是我們做錯了嗎?」
聽到遙遙這樣說,副相臉色一變。他看著遙遙的臉,試圖看出她是不是在說謊。
因為她的話在理,沒有破綻。
「那避小俠又怎麼知道,除去逆鳞就能封印逆龍呢?」
「喔,道藏裡有一本屠龍真經,裏頭有寫啊!」
這點遙遙倒是沒說謊,她娘姬神農喜歡去揚州一間香火鼎盛的紫金觀上香,她常常跟著去,那道觀裡有不少道藏,她印象中有一本屠龍真經,雖然她沒看過,不過她還是真假參半地說了出來,頂多萬一不幸副相看過屠龍真經而反駁她,她就說那可能不在屠龍真經裡,忘記是看了哪本道藏了作結。
人腦是血肉組成,忘記了也不違法吧。
阿星因為擔心,在外頭聽遙遙呼攏副相的聲音,心想我家遙遙是甚麼神仙,長得漂亮又會說話。而遙遙說話的樣子意識清醒,看來真的沒啥大礙了。
沒得到他想得到的訊息,副相出來的時候,臉色並不是太好看。
副相走後,阿星走進了房間,遐看見阿星蹙了一下眉頭,叨唸了一句邪魔外道陰魂不散,把藥碗收一收,問遙遙,需要我在這裡嗎?
「妳也陪了我三四個時辰,該是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可以的。」
遙遙其實很想要遐留下,不過遐也實在伺候了她太久,她不忍心。
「好吧,我房間就在旁邊,有事叫我一聲。」
說完,又看了阿星一眼,這才離開房間。
等遐走後,阿星來到了床沿坐下,帶著笑意,凝望著遙遙。
望得她起雞皮疙瘩,不知道阿星又在想甚麼了。
不會是那檔事吧?她手斷了,阿星必須當個人。
「遙遙,我算是知道了,原來妳這麼喜歡我。」
阿星握住了遙遙那隻沒斷的手的手掌,看上去情深意切。
「?」
遙遙一頭霧水。
摔的人是我,腦子壞的倒是他?
時間回到他們剛從槐蔭鎮回來那段時間。阿星原想守著遙遙,但鉛陵銀不讓,阿星只好先回房間,整理一下自己,再去回副相的話。
結果,莫若巖跑了過來。
「阿星,阿星,你拜託我的事,我已經查到了。」
莫若巖笑道。
「你一定不敢相信是誰做的。」
「是誰?」
在之前,阿星覺得他和遙遙上床的事有些奇怪,莫不是有啥隱形敵人潛伏在武林學院給他下藥,找到人也才好推斷那個人究竟有甚麼意圖?
他要屠龍沒空,拜託莫若巖查了。
自然,他把他和遙遙的事,以及遙遙的真實身分,也都告訴了莫若巖。前提當然是這個朋友值得信任。
「我逼問那個崔大廚,到底是誰指使他下藥的,沒想到他說……他說……」
莫若巖實在難以置信。
「他說,是鉛陵遙讓他對你下藥的!」
阿星瞪大了眼睛!
遙遙為什麼要對他下藥?為什麼要讓他和她發生關係?
還能是甚麼?肯定是不知道從啥時起遙遙就喜歡上他了啊!
女孩子臉皮薄不敢說,就直接下藥了!
這腦洞……
所以阿星現在握著遙遙的手,看著她笑。
「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笑?我什麼時候喜歡你了?」
遙遙莫名其妙。
「遙遙,我知道你臉皮薄,所以妳可以不用說,以後不管發生甚麼事,我都不會質疑妳對我珍貴的心意。」
「啊?薄允星你說人話。」
「妳身子不舒服,不能出門,肯定悶壞了,我變幻術給妳看啊!」
然後阿星就開始變幻術,從衣袂裡拉出一隻兔子之類的。
莫若巖這個朋友雖然信得過,但他從小跟著父親莫玉邪周遊列國四處奔波,懂得東西多,獲得的資訊也多,知道的八卦更多,簡直就是一本活邸鈔。當他知道了阿星和遙遙的事,因為遙遙的身分,武林盟主之女,他覺得茲事體大,於是給他爹寫了封信。
莫玉邪能當差遣使,骨子裡也是有些八卦的。當他獲知消息,直覺這是西行教形象大翻身的好機會,於是找了阿星他爹薄承騫和教主公孫篪,三個人召開秘密會議。
「老薄我就說你們家阿星是人中龍鳳,竟引得盟主之女喜歡他喜歡到對他下藥,和盟主結親啊,老薄你好大面子啊!」
公孫篪看起來比薄承騫還要開心,好像阿星是他兒子似地。
「就是。那鉛陵鈺身為武林盟主,武林中的人脈不用說了,誰見了他都得禮敬,更難得的是他做過官,還有朝廷的人脈,咱們的分舵以後要承攬生意看在盟主姻親的份上都不必發愁了!」
莫玉邪敲著邊鼓。
「唉,但不知道那盟主之女生得如何,阿星自己喜不喜歡。」
薄承騫嘆道。
「生得如何,阿巖信裡倒是沒說。」
「生得如何重要嗎?娶妻娶德,是個女的就行了!我聽說那鉛陵鈺和夫人姬神農外貌都是萬里挑一,那女兒還醜得了嗎?」
公孫篪道。
還娶妻娶德哩,給我家阿星下藥趕著上他的床,這是哪門子德啊!
雖然阿星也沒吃虧,但薄承騫覺得有些誇張。
「老莫,新的指令!傳我命令,武林學院第一名啥的就算了,叫阿星一定要當上盟主女婿,否則,我就把他爹從右使的位置上摘了!」
說完,公孫篪大袖一揮,出去辦公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