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沈謬爬他的床,被他狠狠斥責後,沈謬就乖乖回到小書房裡,睡在自己的躺椅上了。
他不大記得自己是怎麼收到沈謬這個徒弟的,也搞不清楚他們之前是怎麼相處的,更不記得自己教了他什麼。白騁只覺得他這個徒弟長得好看,修為不弱,都可以跟他比肩了,飯菜也做得好吃,家事做得有條不紊,人也勤快,有他在,白騁什麼也不用煩。
除了喜歡爬他床這件事。但現在的沈謬也不爬床了,簡直就是個完美的徒弟。
只一件事讓白騁覺得不大快意。沈謬會在半夜裡哭。
小書房裡到半夜,常常傳來啜泣的聲音,雖然感覺得到沈謬有刻意在壓抑,但夜半的山林裡很安靜,白騁就是能夠聽到沈謬的啜泣聲。
白騁躊躇了一下。他們師徒倆生活在這山上與世無爭,也不跟人互動或者衝突,要說沈謬有什麼不快意的,大概就是自己不讓他爬床這件事。
但徒弟本來就不能爬師父的床啊!
白騁知道沈謬的哭泣肯定跟這件事有關。但這事他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的,所以該怎麼安慰沈謬,他自己也不知所措。
沈謬說以前他們都是一起睡的,怎麼可能,白騁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過,他也不只這件事沒有印象,很多事他都沒印象了。
有好幾次,白騁下了床,走到小書房門前,想推門進去安慰沈謬,卻又不知道從何安慰,連進都沒進去,然後又走回房間,重複很多次。
日子便在平靜無波間流逝。
有一天,沈謬下山賣柴回來的時候,推著的柴車上,躺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受傷少女。
白騁正在廚房裡準備饔食,出來一看,問沈謬怎麼回事。
「我回程時在山道上看見她,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將養些就能好,但她的靈魂微弱,應該是被道行高強的妖魔所傷,才會傷及魂魄。」
沈謬將女子的傷勢大略說明了,白騁開了眼一瞧,那女子魂魄果真淡得快要消失了。
沈謬將女子扶進小書房,讓她坐在他的躺椅上,為她輸入真氣,先穩住魂魄。
然後,沈謬又到櫥櫃裡取出一瓶蔘丸,對它下了復息咒,給女子餵了一顆。再替她診脈,確定生命體徵恢復穩定。
白騁看著沈謬的動作,道家五術,山醫命卜相中,沒想到沈謬的醫術也習得不錯,處理方式無懈可擊。
我白騁真的教出這麼能幹的徒弟嗎?
接下來,便是要處理外傷的部分。沈謬打了一盆熱水,拿來小木屋裡應急用的醫箱放在躺椅旁,就要去解那少女的衣裳。
「你幹什麼?」
看見沈謬要脫那女子衣服,白騁跳出來阻止道。
「替她處理外傷,她身上都是傷啊。」
沈謬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白騁拉住沈謬正要動手的那隻手臂。
「不然,要讓我看著她流血過多而死嗎?師父,您說過我們是醫者,人命關天,不該拘泥這種小節。」
沈謬看上去毫無邪念,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木屋四下望望,只有沈謬和白騁兩人,而且他們都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
「我來處理。」
一咬牙,白騁將沈謬拉到一旁,自己坐在了女子身旁。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男子的,女子對他來說跟兄弟一樣,是真的不會有什麼雜念。
但沈謬不同,雖然沈謬看上去好像對自己有點興趣,但白騁忘了太多,不能完全確定沈謬的性向。
也許他對女子也會有興趣。
不管如何,他就是不想沈謬碰這名女子。
「師父您也是男子。」
沈謬不知道怎麼了,雖然他知道白騁是喜歡男子的,卻也很堅持不讓白騁碰那少女。
兩人相持不下,照這樣下去,就算穩住了靈魂,那少女也可能會失血而死。
恰巧這時,熊二郎抓了幾條鮭魚來送給白騁師徒,看見這模樣,牠雖然不大理解人類的思維,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不過見他們介意性別,他就叫自己老婆熊二娘過來幫忙,替那少女清理一番,並為她上藥。
沈謬送了熊二娘兩罐蜂蜜做為回禮。
雖然經過一番救治,那少女生命跡象穩定,不過還沒有醒,沈謬便讓她繼續睡在他的躺椅上,自己準備打地鋪。
「你要跟她睡一間?」
看著沈謬準備走進小書房的背影,白騁突然問。
「這裡只有兩間房間,一間師父您睡了,我只好和這位姑娘擠一間了。夜裡有什麼閃失也好照看。」
反正你也不讓我跟你睡。
說完,沈謬便走進小書房,把門關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個徒兒好像對這受傷的少女很上心,整個晚上都在搗弄她的事,沒太理白騁,連白騁做了一個時辰的飯菜,沈謬都只扒了兩口。
熊二娘幫那名女子清理完後,露出了她本來的面目。那少女身型婀娜,面容精緻秀麗,看上去和沈謬年歲相當,外表頗吸引人。
沈謬年少氣盛,又成天和自己這麼個老男人在一起,看見這樣耳目一新的美女,也不免暈船。
白騁想不出反駁沈謬的說法。他總不能說讓少女和自己睡。可讓沈謬和自己一起睡他又要爬床。
不讓他爬床,這是他身為師父的原則。
於是這夜就這樣了,沈謬和少女睡一間,白騁自己睡一間。
他不知道沈謬睡得好不好,但白騁自己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豎起耳朵聽著,會不會睡到半夜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在睡覺,而是做些別的?
這樣一折騰,白騁整夜都沒睡好,眼下烏青一片。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謬夜半的「悉心照顧」,隔天早食時,少女便醒了。沈謬念她身體初癒,熬了粥讓她當早食。
再餵她一顆復息丸,少女總算能說話了。
少女說,她原是洞玄派弟子,名叫蘇玉訣,和派內師兄奉師父之命,前往方回山西五十里的另一座凌霄山採集仙芝,卻未料途中遭遇也是前去採食仙芝以增進道行的一隻蟒蛇精,她和師兄與蛇精相鬥,未料那蛇精道行已逾千年,她和師兄不是那蟒蛇精對手,師兄臨死前掩護了她,讓她逃走,可即使順利逃走,自己也已身負重傷。她原本打算逃進離凌霄山最近的方回城,找大夫療傷,卻看見方回山這裡靈氣滿滿,她想這方回山上定有不少仙芝妙藥能夠治療自己,甚至採回師門,因此入了方回山。
然後倒在山道上,便遇見了沈謬。
白騁知道洞玄派弟子長於煉丹,對草藥甚有研究,蘇玉訣的話裡沒有破綻。
這方回山上的確有不少仙芝妙藥,聽沈謬說他小時候,自己都會採那些靈芝啊何首烏之類的給他補身子。
難怪沈謬看上去身強體壯的。
仙芝妙藥,山頂冰湖附近最多了。
想到冰湖,他又想起喬子軒,他昨天煩沈謬的事,好像沒上去看他。
白騁又提了一壺酒,準備出門要去看喬子軒。
沈謬和喬子軒很不對盤,每次他要去看喬子軒,沈謬都會鬧騰一下,或者直接跟著他上山。
可這次白騁說要上山,沈謬只說了一聲喔,便又回過頭去和蘇玉訣聊天了。
「原來妳們洞玄派以煉丹聞名啊!我師父不大會煉丹,有機會我一定要跟妳去洞玄派看看,我也想練出那種只要吃一顆,就能增近百年功力的丹藥呢!」
「你說白前輩不大會煉丹,那他都教了你什麼呢?」
「我師父教我什麼,妳想知道嗎?」
沈謬笑道。
「想知道,手伸出來啊!」
蘇玉訣伸出她凝脂如玉般的手掌,沈謬便這樣握住她的手,仔細端詳。
「白前輩教你看手相?」
有些癢,蘇玉訣格格嬌笑。
「是啊,我師父看手相可厲害了。蘇姑娘你的手又白又滑又細,是富貴的手相,根據這手相看來,妳的姻緣線綿長而清晰,妳未來肯定會嫁個長得好看又愛妳的夫婿。」
白騁本來要走了,聽見沈謬這樣說,一陣火朝腦門衝去。
他年輕的時候嫌看手相看面相這種末流小技不屑去學,所以一直不會看,他怎麼可能教沈謬看手相?
看見沈謬緊緊握著蘇玉訣的手,白騁明白了,他就是故意吃蘇玉訣豆腐的!
「好看?會有沈師兄你好看嗎?」
蘇玉訣一面說,一面酡紅了臉頰,看上去嬌美動人。
「大概就像我這般好看吧!」
沈謬一面微笑,還是握著蘇玉訣的手不肯放。
白騁想起沈謬出盡百寶爬他床的時候,都說得一副非他不可的樣子。
但看現在這副嘴臉,看來根本沒他也很可以。
沈謬是什麼東西,還是喬子軒對他最好。
白騁冷哼一聲,一點也不想看沈謬在那裡討好蘇玉訣般的耍猴戲,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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