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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十幾年前的文章了，以前放在無名小站裡的，會慢慢把別台的作品放上來。)

 

「你知道嗎？你給了我人生最精采的二十年，讓我認識到人生的真善美。最寶貴的是我曾經擁有你，直到永遠...........」

 

這是鍾楚紅給她的丈夫朱家鼎的輓聯。淺白的字句，沒有任何修飾，亦不做偽，卻真摯感人。參加了幾次親友的喪禮，看著禮堂前肅穆的照片，一個人，相處了幾十年，大半輩子，突然間，離開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一切劃下句點，再也無法相見。只留下記憶，關於那人的，想想都只剩美好，不記得不好的。

 

自己向來都是一個情感內斂的人，心裡有著心酸與哀愁，多半只是平靜著臉色，不會表現出來，就算是瞻仰遺容時也一樣。幾年間，外公去了，爺爺去了，然後，正值壯年的姑丈也去了........

 

第一次參加喪禮，是外公的。當時只是覺得心裡很悶，開心不起來。卻不會有想哭的念頭。直到家屬獻花，看見外婆白髮蒼蒼的背影，我的淚霎時潰堤，繼而泣不成聲。我知道，自己並不是為外公的離開而哭，而是為了外婆。

 

夫妻幾十年，早習慣生活有了彼此，以後的歲月沒了外公，外婆一個人該怎麼辦？那樣的孤獨，會一直到人生結束，縱使兒孫滿堂，那個去世的人，始終是沒有辦法取代的。多麼痛的失去？

 

後來，爺爺也去世了。在火化的一剎那，奶奶姑姑所有親人聲嘶力竭地大喊「爸爸，你快走.......」那一刻，意識到爺爺始終是真的化成了灰，消失在這個有我們的人世間，那一聲聲呼喊，又催得我哭腫了雙眼。

 

姑丈今年五十六歲，年初被診斷出腸子長了腫瘤，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姑丈是個中醫師，一生救人無數，除了好醫德外，更是個樂觀開朗的人。他和同樣陽光的姑姑湊在一塊，組織了一個快樂的家庭，表弟表妹們都是和氣也肯為人著想，不吝於將幸福分送給他們的人。更由於他們的開朗單純，給我們的生活平添了不少笑聲。

 

其實，姑丈原本不會去得那麼早，是醫院的疏忽，讓他感染敗血症而過世。去的突然，家人全措手不及，沒有能見到他最後一面。也許是因為好人有好報，姑丈的遺容如生，好像只是睡著了，走得很平靜。 表弟表妹們穿著麻衣，列在遺像兩側，對前來致意的親友一一答禮。而姑姑就坐在旁邊，容顏憔悴。放置遺像的地方，幻燈片不斷重複，都是姑丈生前到處玩的開心照片。將歡樂帶給大家的一個好人，相處了幾十年，如今他的音容笑貌都將成灰成塵。看著相片，看你最後一眼，你將留在我們的心底，永遠。爆瘦的姑姑，神情木然的表弟妹，也許是淚已流乾，相形於他們，我的淚止不住，抽搐止不住，我依然想到，姑丈必然一路好走，可是表弟妹呢？姑姑呢？未來他們的日子該怎麼過？他們再也見不到從小提攜褓抱的爸爸，摯愛近三十年的丈夫，好容易，一把火，愛恨生死，貪嗔癡念，全部結束。然後，帶著生命中的空缺，繼續活下去。生命中的歡笑與哀愁，再沒有他的參與。捨不得，怎麼可能捨得？

 

所幸，傳統的喪禮十分繁複，要忙的東西實在太多，讓家人沒有太多時間陷在哀傷之中。而辦完喪禮後，時間一久，哀傷也就沖淡了。讓活著的人，還能挺住，繼續自己的人生。

 

走過至悲至痛，人間最堅強的典型，該是未亡人的背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