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妳嗎???向我走來.夕陽光暈下.嬝娜玲瓏的身形.那雙我曾深深愛過的褐瞳.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我以為.狠心撇下妳在洞房裡哭泣的那個夜晚.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妳.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因為.我已離開.而妳的心.妳的人.不再屬於我.
妳來了.竟然來了.天知道我多麼渴望再次見到妳.哪怕只有一眼.
可我不能期望妳繼續向我走來.妳得離開.越遠越好.
---妳已擁有全新的幸福.甩脫生命中的一切沉重與傷悲.不能讓它毀於一旦.
---別過來.求求妳別過來.好嗎???
”好奇怪.這不是.我丟掉的那張鹿皮麼???”
四兒在墳塚上.看見她熟悉的東西.繞了過去.將鹿皮取下.
她柔滑的手.撫了撫塚上泥土.還濕著.寸草不生.顯然是座新墳.
---這人.才去世不久.
”既然丟不掉.表示我們有緣.鹿皮啊鹿皮.你說是不是???”
鹿皮裹著四兒纖細的身子.
”........真暖和.........”
四兒滿足地笑著.喃喃自語.再度繞回墓塚之前.
”札克楚之墓???札克楚........這名字好熟......對了.霞光提過.什麼札克楚兩兩的......原來.札克楚你在這裡.......”
四兒玉蔥般的手指.順著墓碑上的字跡細細刻畫.
”......那.兩兩在哪呢???.......大師哥和霞光都不說.....喂.札克楚.你說不說???”
墓塚很安靜.林子很安靜.回答她的.只有沙沙樹葉聲.
”你也不說.你跟他們一樣.什麼也不說......”
四兒嘟了嘴.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把我當成笨蛋.真討厭這樣.......”
”土裡很黑.很冷.很無聊吧???我來陪你聊天呢!我叫.....其實我也不記得了.他們說.我叫徐四兒.那就當我是徐四兒吧.”
”我有個大師哥叫獨孤盈.他是我最愛的人.”
”我有個姊妹叫霞光.她和大師哥.我只認識這兩個人.”
”我的職業.是鑄鐵鍋和打農具的.而且我做得很好.常常一鑄出來.就被搶購一空........咦???你好像認識大師哥.你也來找我買過鐵鍋嗎???”
”我忘了好多東西.別人都有童年.都有過去.就我沒有.好像我一出生就是現在這樣.這麼高.不必吃奶.沒有爹也沒有娘.只認識大師哥和霞光.........你說.我以前.是不是也認識你呢???.........”
”真想知道.你長得什麼模樣..........”
四兒坐在墓碑前喃喃自語.突然.她發現什麼似地.歪著頭.
”......好漂亮的花.....剛剛大師哥來時還沒有.是那個道士送你的.”
四兒伸手.取下落在墓碑上的那朵曼珠沙華.
”好奇怪.我沒見過這樣的花呢.......唉.我見過的花少得可憐.又不只這朵.........”
”.......紅艷艷的.像血一樣.這麼美.......不知香不香呢???”
說著說著.四兒將曼珠沙華湊近了她小而挺的鼻子前.用力地嗅了嗅.
---兩兩.不要!
有人叫她.用著她熟悉且低沉的嗓音.那樣急促.關心情切!
四兒恍然.看著手中那抹血紅.
---是你嘛???札克楚???為什麼.我看不見你???
---我已經死了.所以看不見你.是麼???可是.我怎麼.嗅得出那花的香氣???辛辛辣辣.帶點酸楚???不是說.死人不會再有知覺麼???
入夜後的寒風襲來.陣陣刺骨.四兒瞿然立起!惶然看著四周!
---這裡.這裡是半里坡!
---身上的暖意.來自札克楚的鹿皮.上頭.依稀殘留他溫暖的氣味.
四兒難以置信.她記得自己死時.並未帶走札克楚的鹿皮.而是將它.與喜服鎖在一起!
四兒雙手捧著鹿皮.讓觸感.和視覺更加確定.
---真是札克楚的鹿皮!
”怎麼???怎麼會這樣???難道.....難道.我沒有死???”
四兒倒抽口氣.她應該在冰窖.躺在冰棺裡.
而如今.她卻在半里坡.感覺空氣的寒涼.聽見遠處狼嚎.與近處枝葉淒清的摩擦聲.看見星月.樹影.還有............上面鐫著.札克楚之墓的石碑!
”..........是誰???是誰惡作劇???開這樣的玩笑???”
石碑上的字像劍.劍劍刺入四兒的眼和心.四兒怒不可遏.衝了上去.奮力推著石碑.想把石碑推倒!
---石碑.卻一如鐵般的事實.不動分毫!
四兒用盡力氣.她一定.一定要把石碑推倒.推不倒.用她纖弱的身子去撞!因為用力過度.她的身體痛得.淚都飆了出來!
---彷彿推倒了石碑.就能推翻札克楚已死的事實!
”........你沒有死......你說要背我.去更遠的地方.........”
---兩兩.別這樣.我已經死了.
---土裡又冷.又濕.又黑.但能換妳重生.這一切都值得.
---兩兩.別再讓自己痛.答應我.別再讓自己痛.好麼???
”你騙我.你總是對我這麼壞!讓我擔心.傷心.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麼???”
四兒沒了力氣.癱倒在札克楚墳前.一面喘氣.紅霞般的俏臉上汗淚欄杆!
”.......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自己躺在裡面???........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麼???........”
---兩兩.妳回去吧.回獨孤盈身邊.他才是真正.能給妳幸福的人.
---妳就當我.是大漠裡的一陣風.無情的風.偶然地來.必然地去.無影.也無蹤.
”你是風.我就變紙鳶.變蒼鷹.陪著你飛.......飛回大漠.飛回樓蘭.......”
”札克楚.....因為你.....我已經做不回自己了.....你不能丟下我.......”
四兒的聲音被哽咽淹沒.幾至聽不見.
---曼珠沙華.花開千年.葉落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兩兩.我已經墮入輪迴.相聚無由.
---遇見妳.是長生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它讓我的生命.充盈著感激與意義.
---要妳鑄金劍.是我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誤.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失去妳.是我此生遭遇.最大的殘酷.
---讓妳承受這一切.是我的罪過.妳是這麼無辜.這麼善良.這麼無瑕.這麼為了我.義無反顧.
---這一生.我負妳太多.就連生命的最後.我也只能.留給妳失去我的痛苦.......
”我知道我不該愛你......”
四兒抽搐著聲音.
”如果我愛著大師哥.就不會如此傷心.......可是又怎麼樣???....札克楚.兩兩.兩兩.札克楚........我們的命運始終.糾結在一起.分不開了...........”
---我雖然走了.可卻不孤獨.因為.我帶著妳的美好.
---生命的每一刻.因妳而饒具意義.
---兩兩.妳從來都堅強.往後的路.請妳為我.活得更好.
四兒抬起頭.這晚的月亮.好亮.好亮.
---曾經在這樣的月色下.札克楚彳亍的身影.等她乘風而來.
---在大漠的月色下.我永遠等著妳.我的兩兩.........
”.....札克楚.再等一會.我就來了.........”
四兒抹去眼淚.披著鹿皮.朝西行去.
---笑意重新綻在她臉上.清靈.如天上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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