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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26╱台灣時報╱第24版╱副刊╱藝文  
  說蘇桐的風蕭蕭　呂福祿　口述 　　廖秀容　紀錄整理

 　　　〈風蕭蕭〉是1965年蘇桐替電視歌仔戲《萬古流芳》譜寫的新編曲調，雖歷經四十多年，依舊傳唱不衰。《萬古流芳》是角逐台視歌仔戲播放權的戲齣，亦是劉鐘元(「河洛歌子戲團」團長)製作的第一齣電視歌仔戲，此劇網羅硬底子演員小鳳仙(程嬰)、徐正芬(趙武)、蕭淑美(趙朔 )、尤添義(屠岸?)、陳聰明(韓厥)等人演出。

　　　當時共有小明明、劉鐘元、王明山等五團歌仔戲團角逐播放權，因競爭劇烈，導演陳聰明（甘草仔）試圖以新曲加分，遂求蘇桐寫曲。蘇桐身高約一百六十七、八公分，纖瘦微駝，深為氣喘所苦，雖才五十五歲年紀，但外貌蒼老步履艱難，每開口說話都是上氣不接下氣，他難耐甘草仔再三懇求，應允寫曲。〈風蕭蕭〉成曲尚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當時蘇桐租居在台北市九號水門附近，約近一個多月時間，鎮日在河畔望水苦思未能成曲，某日向午，忽見惡雲吞河晴日失光，風吹肅颯淒厲割人，飛雨化霧咫尺難明，攀天驚濤碎石裂地，這罕見的水河奇景，霎時觸動創作靈感，當夜寫曲天明小修，即得傳世佳曲。待《萬古流芳》播出，〈風蕭蕭〉速成歌仔戲最紅新曲，劉鐘元、小明明兩人亦同時取得播放權。

　　　近年有人說〈風蕭蕭〉學自香港邵氏電影《血手印》-〈郊道〉，此論真讓蘇桐的傲骨與天賦蒙受莫大屈辱。〈郊道〉為京劇曲牌〈高撥子〉，因影星淩波演唱〈郊道〉，遂成人們熟悉的曲調，〈高撥子〉曲牌甚長，但鑼鼓點少，演員出場只有一個亮相，就開腔唱曲，再無任何身段。〈風蕭蕭〉曲牌簡短，特重鑼鼓點，每一骹步手路(身段)須依照鑼鼓點呈現，因音樂情感到位，故演員能在極短的曲調，就將戲劇情感詮釋得淋漓盡致。〈風蕭蕭〉新曲用在〈韓厥救捨命烈士〉戲段，串演趙家門人程嬰的小鳳仙暗夜出宮，一身郎中打扮，肩揹內藏趙氏孤兒的藥箱，口唱風蕭蕭、夜沉沉…，出場亮相，隨即每一個眼神、骹步手路，甚至跌坐地面的肢體語言，全依照鑼鼓點將驚怕、憂心傳達得絲絲入扣，精湛的演技與歌藝令人動容，堪稱是歌仔戲的十才(全能)演員，角逐播放權劇團的團主，見小鳳仙〈風蕭蕭〉戲段表現，已知勝負屬誰。現今歌仔戲演員唱〈風蕭蕭〉，雖沿用舊曲安歌，但已背離〈風〉曲原創精神，不講究鑼鼓點，無骹步手路，只單純唱曲，宛如演唱〈郊道〉一般，難怪會讓人錯解〈風蕭蕭〉取自〈郊道〉。

　　　蘇桐於日治時期就已是知名的作曲家、樂師，尤以洋琴無人能出其左右，曾任職古倫美亞、勝利唱片公司，於「台灣新東洋樂研究會」與陳水柳（陳冠華）、陳秋霖（白牡丹作者），共創樂器鼓吹絃（喇叭絃)，現今歌仔戲、客家戲仍使用此樂器。二次大戰期間，台灣音樂人惟有蘇桐、陳水柳（陳冠華）、陳秋霖三人，選入日本軍部「明光新劇團」擔任樂師，我八歲（1939年）那年，曾在基隆高砂戲院看到他奏樂的風采。留世曲作有〈半夜調〉、〈隔壁兄〉、〈月下相褒〉、〈娼門賢母〉、〈南國小調〉、〈懺悔〉、〈農村曲〉、〈雙雁影〉、〈一剪梅〉、〈日日春〉、〈女兒經〉、〈有人對我講〉、〈青春嶺〉、〈母啊喂!〉、〈青春悲喜曲〉等。歌仔戲曲牌有〈望月詞〉、〈更鼓反〉、〈恩愛〉、〈風蕭蕭〉等。

　　　蘇桐脾性不群，沉默寡言，拙人際經營，有婚娶無子女，收子傳嗣，1974年冬月病逝九號水門租處，得年64歲(1910年生)。劉鐘元、陳聰明與我同赴搭在水門河岸的式場拈香祭拜，見式場冷清無比，莫不感嘆台灣知名樂人身後竟是如此光景。唉！蘇桐不僅生前孤寂，多年來因家屬未有整彙遺作，曾有多首曲作被冠上作者不明或記譜整理，寄望有心人士抽絲剝繭還原真相，莫讓蘇桐嘔心瀝血的曲作橫披陰影。

　　　　後記：

　　　1.當年我在「小明明歌劇團」的競選戲齣演出，因電視歌仔戲採現場直播，故能親眼目睹小鳳仙的精彩演出。歌仔戲播放權發表後，旋入劉鐘元歌仔戲團，成為「聯通」演員。因職司通告一職，故與蘇桐由陌生到熟悉，敬稱蘇桐為桐伯，他因氣喘說話艱困，甚少與人言談，若有言談，語詞甚簡，或因投緣，常與我閒聊，〈風蕭蕭〉曲作的經過，就是他告訴我的，直到今日，依舊記得他說坐困河畔苦思「無得」的神情。他雙手拇指彎如弓蕉，本以為是天賜妙手傳佳音，但他說長年使洋琴，致使手指彎曲變形，並非天生，我問拇指是否疼痛？他表示一點都不疼痛 ，但對難癒的久年症氣喘甚感無奈。近年維基百科寫蘇桐，謂其晚年租居三重、病逝三重，蘇桐租居水門附近民房，告別式場亦在水門近處非三重。

　　　2.徐正芬-知名歌仔戲生角， 身段、刀槍源自上海京班藝師王雲亭，擅唱唸扮相俊美。因演出時代劇甚具特色，贏得「時代仔」封號，為台北歌仔戲五大鋒頭小生之一，曾與歌仔戲第一旦角陳秀枝對手演出，並參演多齣膾炙人口電視歌仔戲，婚後退出歌仔戲演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