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人共同朋友中收到昱杰的喜帖，她才終於選擇放過自己，好好落淚一次。
她很少哭，就像承軒從來都不認為她會哭一樣，
她也是人，只是個慣於隱藏自己的人。
就連面對感情也是。
拿起手機，名單上面找了又找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能陪她去參加昱杰婚禮的人。
最後還是打給了他，承軒。
「喂？」電話裡傳來承軒的聲音，她突然覺得很想哭。
「你也收到他喜帖了吧？」強忍住自己的情緒，細小且微弱的聲音穿過手機傳到了他的耳裡。
「恩，收到了。」他頓了一下，接著又淡淡的問，「妳是要我陪妳去嗎？」
「恩。」她在電話這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此刻，兩人的心情，是同樣的憂鬱。
「還是……妳不想去？」他明明聽到了那句“恩”，卻希望再確認一次，她，是真的決定要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該來的總是逃不過……」雖然鎮定的說了出來，但她幾乎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哭出來了。
四年，她只逃避了四年，這一刻她卻勉強自己去面對。
「妳、現在還好嗎？」他小心翼翼的問，深怕觸碰她的傷口。
「不好、不好、不好！」她對著手機大吼，「很不好……」卻又同時虛弱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現在去找妳。」他用堅持的口吻說著。
他真的很擔心她。
「不要。」她斷然的拒絕，淡淡的說。
「…………」他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但也明白此刻的她一定是崩潰到不行吧。
畢竟，她從來都不讓別人看見她的傷、她的痛；從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疲憊、她的心碎。
除了昱杰，還有誰能讓她如此卸除心房？
「你等等來接我，好嗎？」她試圖恢復平靜，強迫自己面對。
「恩，婚禮七點開始，二十分鐘後我去接妳。」承軒說。
掛掉電話，她無力的躺在床上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回想起四年前她和昱杰剛認識的時候，她不經意的笑了，笑得眼淚不自覺的流出眼眶。好鹹哪。
他總是第一個望見她眼底有傷的人，總是能夠第一眼就看出她在強迫自己裝出笑容。
他曾經對她說過：「說出來總比沒說好，況且我會一直待在這，靜靜的聽妳說完。」
她一點一滴的告訴他那些關於她的過去。
那一段痛苦的回憶和那一個被塵封的秘密。
從陌生人到普通朋友，再從普通朋友到相知相惜說好走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曾經真的以為她和他會在一起，就連承軒都如此認為，可是誰也不曉得走到最後情況竟會變局。
「我在樓下了。」忘了自己躺在床上出神多久，她接起電話，聽見承軒這麼說。
「等我五分鐘。」她迅速的換上衣服，下樓。
她沒上妝，從來都不，她總覺得那些粉粉水水塗在自己的臉上並沒有更修飾自己，反而還很不舒服。
這次不上妝，也許只是不想等會把妝哭花了。
不想，再一次讓他看見她的狼狽。
走進婚禮會場，他們看見那個陌生的女孩子正巧挽著昱杰的手步入紅毯，準備走向酒席上的主婚桌。
他，瞥見了她；她，也望見了他。
他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隨即又恢復鎮定牽著新娘子向前走去。
他殊不知這動作看在她眼裡更讓她難過，就連站在她身旁的承軒都為她心疼。
「他已經忘了她了嗎？忘了、他們的曾經……？」她想。
「我們走了，好嗎？」承軒問，他實在不想再看到她繼續受到傷害了。
「至少，讓我給他說聲祝福……你會等我的，對吧？」她受傷的心底幾乎快讓淚水奪眶而出。
但她沒有，她拚命的要自己不准哭出來。
他當然會等，他是承軒，一直都默默陪在她身旁的承軒。
但她說的「等」，卻不是他要的「等」。
他們沉默的坐在席間，並沒有往預設男方賓客的位置走去。
碗，動都沒動，承軒往她的碗裡夾了很多東西過去，「妳至少該吃一點的。」
她搖搖頭，「沒關係，我只想說句話就離開了。」
她在等，等主婚人一桌一桌敬酒的時候，送上祝福。
她往自己的杯子裡倒滿了酒，一口接著一口，雖然緩慢，卻喝了很多。
承軒什麼都看在眼裡，這次他沒有阻止她又將杯子斟滿了酒，他知道，她終究還是要走過這一晚。
終於還是讓她等到了主婚人拿起酒杯起身走向每一桌。
等到他牽著新娘子走到他們眼前時，整桌的人都站起了身，他們也是。
她的手不自覺的顫抖，「昱杰、恭喜你……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就連話都說的斷斷續續。
她無法撫平自己此刻激動的情緒，她難過到想要朝他大喊、想要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昱杰！你不會忘了我們這兩個死黨吧？」承軒搭在昱杰的肩上，趕忙笑著打圓場。
他知道，她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
昱杰只是輕輕的笑了笑，「當然不會。」而眼底卻充滿了落寞。
連酒都還沒到口，倏地，她放下了酒杯，跑出場外。
昱杰追了出去。
承軒也是。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無法直視昱杰的眼睛，無法看見那女孩子那雙充滿幸福的眼神。
儘管不停的告訴自己要撐著，但她終究沒辦法，當祝福語說完的那一刻，第一滴眼淚落進酒杯裡時她就知道自己失敗了。
「郁萱！」街道上，昱杰跑向前拉住了她的手。
「你、怎麼跑出、來了……你不應該、在這的，回去吧……」她不敢回頭，深怕看見他雙眼裡的多麼無助的自己。
「妳告訴我！妳是愛過我的，對不？」他依然拉著她的手不放，絲毫一點也不在意婚裡丟了新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淡淡的背著他說，就算是，他終究還不是站在另一個女人的身旁？
「告訴我。」他強硬的口氣逼的她不得不說。
「是，我愛你。」喉嚨乾乾的，她覺得自己似乎就要說不出話來，「我是那麼深的愛你，直到這一刻我都還是一樣。但說了，又能代表什麼？」她不懂，為什麼硬要她說出口。
「那、妳為什麼不早說……？」
早說了，現在婚禮上的，絕對是他們。
「你呢……？你也是一樣吧……雖然我不確定現在你是否還愛著我，但過去是如此吧……？」她甩開他的手，轉身，抬頭面對著他。
看著她受傷的樣子，他突然無言以對，的確，如果自己是愛她的，那麼當初先開口的為什麼不是自己？
「回去吧……」她說。
「…………」
「很多事情都無法重新再走一次……你已經選擇了什麼是你想要的了、不是嗎……？」
時間，無法從頭，他們也是。
「我還是愛著妳的。」他說，堅定的告訴她。
「別那麼不負責了……如果、你還是愛我的，早就說了……現在說這些也都、已經來不及了……」她想，她多麼想他回頭。
但是，她做不到傷害另一個女孩子，傷害這種事，犧牲自己就夠了。
她以為自己很偉大，但最懦弱的卻是自己。
她以為自己懂犧牲，但最犧牲的卻是愛情。
「夠了，昱杰……謝謝你愛過我、而我也愛過你……謝謝上天都給我們這機會相遇、相愛……」只是我們沒緣分，她沒那份勇氣說完。
沒能把話說完，眼淚又一滴一滴的落在眼前，她輕輕的笑了，好苦的笑容……因為她又讓他看見她的淚水。
「我們都不是愛過，而是現在還愛，我們還愛對方！」他抓著她的肩膀，強調，「沒有過去，這是現在式！」
我們還愛……聽起來多麼舒服的一句話，卻深深刺痛著她。
「那女孩還在那獨自面對著所有人，你、忍心嗎……？你忍心就這樣拋下她到這裡說愛我、說我們都還愛對方？」
「我會回去的，郁萱。」他放開了抓住她肩膀的手，「很多事都來不及了，但，此刻我還是愛著妳。像妳一樣、很深的愛著妳。」
她受傷，但受傷的絕不只她。
「一切的錯不是你造成、也不是我造成……那女孩更沒錯……都只怪我們從不勇敢……」她噙著淚水，說著那句不勇敢。
「我們都曾說會坦白，沒想到……最後還是欺騙了對方、背叛了承諾……」他懂了，如今再怎麼挽回也沒用了。
「很多事……無論是對誰，就連對最親的好朋友都無法坦白的、不是嗎……」這道理，她懂、相信他也懂。
不懂的是，明明都愛著對方，愛的那麼深、愛的那麼久，卻還是留下了遺憾。
「不勇敢」這三字，有多少人都遇過，他們也曾認真的討論過，最終卻還是躲不過。
躲不過的傷、躲不過的痛。
他們都不甘，不甘接受相愛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他們都難過，但再難過也沒有用。
世界上有多少只會說自己不勇敢說出口的人，他們明明都知道，卻還是發生在他們身上了。
也許，愛就是愛，說出口的才是愛。
沒說出口的，就只是遺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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