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日
近來時常碰觸到一個狀態:空氣凝結,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為何,沒有動力,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但也不悲傷,只是在這靜止狀態極度無聊地覺得活著與死去並沒太大差別。
我的理智一直解不開這個困境,結果,一天過一天,論文沒有進展,只是平白坐在書桌前一整天、一整晚,卻是東摸西摸地逃避,逃避大方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沒有練習合氣道對這狀態有些影響,卻也感覺這當中有個更深的因子,讓我無法去做任何我不是真心在意的事情....同時,我知道這不是憂鬱,情緒上沒有悲傷,加上幾天前拼裝式地毯送來時,我可以從早到晚迅速敏捷地把舊地毯挖起來,邊做邊學地裝上新地毯,然後隔天又把房間大致佈置好。那個效率與專注,是非常有戰士精神的,被阻擋著的,恐怕跟論文、書寫有關。(像是我寫了好一些想貼在新聞台上的文章,但寫了之後,又批評自己說這些都是芝麻小事,就沒貼,但這樣寫了一點點、又批判自己的動力,其實正反應著我不允許自己表達的內在狀態)
讓我試試看寫故事有沒有用。
地面上有一團很大的泥巴被擠壓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形狀,落在地面上,貼在地面上,路過的行人偶爾注意到這團大泥巴,路上的行人偶爾不經心地走過,好像這團大泥巴也沒礙著誰、也沒真的引起誰的注意。
這團大泥巴其實很傷心,他不想一直攤在地面上,那樣攤著,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被黏住的,無法輕易離開,無法跟其他塵土一樣自由的旅行,無法跟其他泥巴一樣被建造成房舍,用自己的生命為世界盡些力。
傷心的大泥巴曾哭著,期待哪天大雨來,可以把自己沖刷散開。記憶裡,是發生過幾場夜裡的小雨,大泥巴的身形只變了一點點,卻還是一大團窩在地面上,這樣的經驗,加深了大泥巴的無力感,他想不出除了奇蹟發生,還有什麼能幫助他。
大泥巴繼續窩著,覺得自己的左肩一直保持這姿勢,弄得有些酸痛。
大泥巴繼續窩著,感覺支撐整團泥巴的臀部一直蹲窩在地面上,不大舒服。
大泥巴繼續窩著,發現自己有條小小的尾巴正在悄悄擺動。
大泥巴繼續窩著,小小尾巴附著著的小小胖屁股往上翹了起來。
大泥巴繼續窩著,大大眼睛與可愛臉龐甩了甩。
「我是誰阿?」大泥巴想著。
大泥巴繼續窩著,想著:「是不是要趕快把胖屁股和可愛臉龐再度靜止起來,才能確定我是大泥巴?」
想到這兒,大泥巴的肩膀不以為然地聳了聳。
大泥巴索性站了起來,走到鄰近的一池小水窟,前一夜的小雨留下的小水窟,映照著大泥巴那個黑色小狗狗的臉龐。
大泥巴不想再窩著了。
小狗狗不想再窩著了。
小狗狗想起好幾天前,他好不容易掙脫緊綁在脖子上的項圈,那時沒有主人的他,時常被無知小孩、無聊惡搞的大人拉著項圈控制去向,當他掙脫了項圈之後,他好快地就找到一團大泥巴,在上頭打滾,然後撲窩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團大泥巴... 像是一團大泥巴...
小狗狗不想再被控制了。
小狗狗心裡有一點怕。
小狗狗害怕自己不知道要往哪兒去,害怕自己除了吃飯睡覺以外,沒有目標,小狗狗害怕自己又被控制,小狗狗害怕孤單。
小狗狗害怕得感覺自己又想要窩起來,靜止不動,消失在這世界上。
小狗狗踏了踏腳,想起小時候聽說的一個戰士故事,聽說,戰士會經歷一個成年禮,在那個階段,戰士必須獨自外出,走踏各地,和許許多多人接觸互動,去聆聽別人的故事,去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
小狗狗聽說有些戰士出了遠門,就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小狗狗也聽說,村莊裡很多很多應該外出探險的戰士,因為害怕,都選擇跳過這個成年禮,在村裝裡找份簡單的工作過了大半輩子;小狗狗也聽說過一些戰士歷經生命磨練之後,變成偉大戰士,他們的故事像是傳說一般,流傳回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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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泥巴與小狗狗」的故事還沒結束,近日感覺到的一個衝突是:很想趕快把論文依照現有架構做些調整,把內容填充上去,就算完成現階段任務;另一個動力是我注意到我欣賞的書籍作者們,都曾經在他們的博士論文裡放入很多努力,都經歷過佛洛伊德、榮格一般日夜思考、整理的研究探索過程。我既想要很快有進度,又想要完整些地去了解自己在寫的主題,這中間的衝突並不算很大,因為我近日閱讀不同書籍得到的新洞見,其實跟我原來要傳遞的幾項重點是緊緊相扣的,感覺這個閱讀過程是漸漸沈澱到一定的「飽和度」了,是真的可以開始書寫了,只是這個書寫,也需要多一些耐心,我不能用Andrew給我的標準(他說一天至少寫四五頁),雖然那是我可以做得到的標準,但是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到內在整合過程與外在書寫的平衡步調,同時,習慣抹滅自己成就的我,要認真記數每一天的成就,且這個成就,要同時包含內在整合的新概念、以及外在書寫的成果。
另一個重要的事情是,我要信任自己自我照顧的能力,也許前方的旅程還有好些未知,但過去這幾年我也是這樣邊做邊學地存活過來了,來美國三年,我從一開始寫每個英文句子要想一個小時,到現在只要思緒清楚,便能清晰精準地表達,一個小時可以寫半頁到一頁的學術文章;原來思維架構局限於「經驗主義」與「科學論證」之間的我,現在也能自在迅速地對不同的思維融會貫通 (而這正是念博士班最重要的訓練吧!)更不用說我一直都在打兩三份工的狀態,常是學校課業、兩份工讀、外加一份實習,偶爾還有攝影、照顧小朋友等零工。
我並沒有失敗... (最近很強烈的一個感覺是:我徹頭徹尾地失敗了)
摸索、研究、反覆思考,本來就是一個耗時的過程,或許我可以修改策略,但我並不是在偷懶。
最後,我要把這篇文章貼在新聞台上,不管它對別人有沒有營養。
It's okay for me to exist in the way I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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