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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適說武俠小說下流。我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拿著這本《銀鎖同
心》押他老人家一讀……呃，其實也不必強逼，以他這樣一個自由主義
的知識貴族，定能發覺這本武俠小說很不一樣，值得他風簷展讀；閱
畢，想必他得改口：武俠小說並不全然下流，皆屬勿視的非禮品！
　　胡適身處的時代，到底是看過哪些書才讓他這樣一位風度翩翩的君
子，做出武俠小說下流的評斷？劣者實在不是研究胡學探索民初文風的
專家，自是無從得知；但看華人市場佔有率最高的金庸，大概可推出個
端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重然諾輕生死，為一己喜怒或為所
謂情義而逞兇鬥狠、快意恩仇，難免淪為野心家利用的工具；但不論境
界高下，俠者以武犯禁，豈是民主法治的社會所能見容的！五四以降，
德先生與賽先生漸開民智民心，胡適又怎會稱許這種以殺制殺目無綱紀
的小說入流？除卻上述通病，武俠小說還會描述很多怪力亂神的迷信。
金庸要寫六脈神劍如何劍氣縱橫葵花寶典如何詭譎神速我都沒意見，但
不要寫情花寫活死人那種太過荒謬玄幻的東西嘛！那已經跟靈芝草人、
天毒魔蠍沒多大差別了耶！我相信不是只有金庸這樣而已，太多的武俠
與迷信結合，實在不是賽先生所樂見，也難怪胡適要批武俠小說下流
了。尤有甚者，現代特種部隊回到過去影響歷史，又和古代諸多美女發
展一段又一段的豔史大賣肉彈(應該不用明講這是什麼書吧)，不說這種
武俠下流已極，難道要說虛幻的童話故事下流嗎？

　　但在汪靜玉的武俠世界裡卻沒有這些毛病。武林高手，也得數十寒
暑如一日地苦練站椿，沒有神功護體也沒有靈葯仙丹，胸腔被開了個大
洞狂噴血的必死無疑，沒有墜下萬丈懸崖還能存活這回事。高手殺了人
也怕官府追緝而必須改名換姓隱蔽山林；胡適看到這些，八成會很稱
許，不錯不錯，這才是有科學根據符合理性、有反映現實的好好小說！
　　但靜玉的好並不只在此。女同性戀絕非西方文化特有的產物，我們
也不是五四全盤西化後移殖自莎孚的品種。只是中國重男輕女重君輕民
由來已久，中國的歷史向來是宮廷的歷史，縱有司馬遷為俠客立傳，有
世說為奇人立言，也多跟政治扯上關係才留得下文字。人民向來被堙沒
在無信史可徵的洪流裡，何況人民中的女人，更何況女人中愛女人的女
人！故疑似有考據癖的胡適若看到此書，想必還要拍手叫好，感謝靜玉
的用心，挖出中國社會裡這些真實存在的不婚女子相知相守的風俗，編
就一則則柔情俠骨的傳奇。在這裡妳看得到傳統禮教對女性無所不在的
束縛與偏見，看得到女子對父母的切切掛念，看得到人們不得不背井離
鄉的悲慟，更看得到俠客也得賣鎖討生活、經營茶館唱小曲兒，種種何
等貼近廣大平民老百姓真實的人生－這是歷來以男性作家為主的武俠小
說所未見的綺景！
　　讓我超想轉用適之老伯的話說，靜玉的武俠小說上上流～
















※實在很想再補一句很可能被視為女性沙文主義的附註：
胡適說的武俠小說下流自有汪靜玉後，應改為男人寫的武俠小說
下流，一如適之老伯晚年改全盤西化為充份世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