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接觸過搖滾樂的樂迷而言,林林總總的搖滾樂派中,前衛搖滾﹝Progressive Rock﹞這一個名詞,理應是不算陌生的,然而我得附帶一提:能大致說出個所以然的人,才算是真正踏入過搖滾的聖殿裏。
這支屹立於六○年代末段,潰決於七○年末期的原形樂派,除了有人喊他們為Prog Rock外,亦有稱為Art Rock、Classical Rock、Theater Rock等等,由字面的意思即可知:前衛樂派的特點是脫離不了古典、藝術等範疇的。
的確如此,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這一樂派乃承襲自二十世紀的古典音樂家如魏本、荀格白的理念而來。就好比是頹麗﹝奇男﹞搖滾樂派﹝Glam Rock﹞,亦可上溯自十九世紀的王爾德與波特萊爾。
而前衛搖滾所祭出的大旗,便是「歌詞與曲風的文學化」。當時的搖滾樂界,普便流行著形式短小而輕快的樂曲,至於歌詞上則多推崇寫實主義風格。多半而言,一首歌曲約莫祇有三分鐘的長度,與稍晚的龐克搖滾﹝Punk Rock﹞相當,內容上則多反映著對現實政治與社會的不滿﹝事實上,這是搖滾樂之所以稱為搖滾的特點:唯一且至高﹞。再者由於搖滾樂本身就是一組組的“反動符碼”,時常與酗酒、喀藥連結為一處﹝寫到此,不禁又讓人想起魏晉名士的行徑,兩者無論是內與外皆有著極高的雷同性,魏晉哲學報告索性就拿二者來大肆吹噓一番……﹞由因曲詞短小、寫實,且又時常壟罩於死亡的陰影下,久而便令樂迷感到無助與徬徨,搖滾若再不尋求突破,恐將有覆車之虞!
在此一搖滾將亡的態勢下,前衛樂派自是趁勢而起,然而與其說曲、詞的“文學化”,寧說是“精緻化”較為恰當!
六七年,甲殼蟲﹝The Beatles﹞樂隊首先製作出一張概念強烈、實驗性極高的《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大碟,它不僅被視為酸式搖滾﹝Acid Rock或稱迷幻搖滾﹞的代表作,亦是前衛搖滾誕生的導火線!自此,甲殼蟲的創作巔峰告了一個段落,然後繼的樂隊卻開始呈現烈焰怒放的局面,也正式宣告:前衛樂派已降臨到搖滾殿堂了!
知名的樂隊如:ELP、Yes、The Nice、Genesis、Pink Floyd等等紛紛出頭,他們多半放棄了搖滾傳統的藍調曲風,捨去短小而寫實的羈絆,追求起交響樂式、協奏曲式的音樂呈現,ELP樂隊即創作了一首名為《Piano Concerto NO.1》的協奏曲,而The Nice也經常改編柴可夫斯基等人的作品…,如此一來,曲子的豐富性自然大為增加,三分鐘的音樂便不斷的延伸,甚至達到有二十餘分鐘之長,而十多分鐘的曲子則已司空見慣!想當然爾,四、五人樂隊自是不敷使用,於是乎再行擴編,除了鼓、貝斯、吉他、鍵盤等必備樂器外,通常會再加上一掛交響樂團作為附屬!
這種現象在今搖滾樂界中已無多見,交響樂團至多僅作客串耳,以九○年代最著名者而言,即是Guns N Roses的《November Rain》,其磅礡迴盪的氣勢,雍容華麗的曲風,依稀可見當時前衛搖滾融合古典交響的盛況……,而亞洲著名前衛金屬──唐朝樂隊,亦曾企圖擴編,曾有常態性地納入古典交響樂團的構想,然而至今仍遲遲未見。
雖說結合古典是前衛樂派的大宗,然而亦有以實驗迷幻電子起家的樂隊,Pink Floyd便是其中佼佼。此樂隊因過度沉溺於迷幻樂風的創作,久而則漸漸溢出前衛樂派強調理性與知性的風格,故終是自成一家。
而至於詞的部分,亦趨向古典文藝的範疇,大量的使用起古老的字彙、工整的句式,甚而許多不為尋常人所識得的“百年死詞”,亦經常列在其中!所以舉凡天文、歷史、地理、文學、科學等等知識,都成為前衛樂派創作攫取的對象﹝囿於外文能力不足,便不再示醜!﹞以亞洲樂隊而言,可以唐朝樂隊作為例子,在其首張同名大碟裡的歌詞裏,我們不乏發現其運用了大量的歷史、文學作為樂隊創作的素材!部分歌詞盡是體現對大唐盛世的詠嘆與欽羨,杜甫的作品便巧妙地被融入《夢回唐朝》裏,而對近百年中國的遭遇則是予以無限的喟嘆與無奈,尤其是《傳說》一曲,更是血淋淋地披露了一段列強對中國無情地蹂躪與摧殘的歷史!這──,就是前衛樂派的餘響!當然,唐朝並非道地的前衛搖滾。
總之,前衛樂派就是這麼轟轟烈烈地在七○年代達到鼎盛!然而欲是積極創作地結果,卻是將該派導入一條死胡同之中,甚至是一灘泥淖裏無法自救!原因很簡單,一昧的強調精緻、知性、理性與實驗古典,如同將聆聽者置入一個高尚的宴會廳中,強迫他們穿起宮廷華服,口中也似乎得吐著近於文言的詞彙,滿腦子都是知識、都是樂理……,試問:有幾個人承受得起?
七○年代末期,知名的前衛樂隊紛紛解散或潛沉,一部分原因是創作以屆瓶頸,另一部分則是標榜反理性主義、反資本主義的龐克樂派,與崇尚強捍硬派、暴力美學的金屬樂派崛起,於是乎,這身負著巨大體積的前衛樂派,終有累倒的一日。而八○年代以降的Prog Rock,實已是告別古典紀、走向群眾口味的「後前衛搖滾」,這已經是另一段搖滾史的紀事了。而原先那股理性與知性的熊熊烈焰,也僅剩下寥寥數炬慘澹的燭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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