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趴在屋頂上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開放到什麼程度。 但是，當我打開門，你就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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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女人的背影在廚房裡忙碌，小女孩在房裡聽的見菜刀敲在砧板上的聲音，她知道再過不久父親就要到家了。

　　這時隔壁房間爆出一陣驚天動地哇哇哭泣，女孩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推開另一扇門來到嬰兒床旁，看見那個小小蜷曲的身體正奮力張著嘴大哭，眼淚鼻涕縱橫著漲紅的小臉，小手在空氣中亂抓亂舞猶如抵抗著某種只有嬰兒自己能夠感覺到的恐懼。
　　
　　女人離開廚房切切走來，溫柔地抱起似乎就要哭斷了氣的孩子，輕輕緩緩拍著寶寶的背脊，轉身離開之前還不忘提醒站在一旁的女孩該吃晚餐囉。

　　在女人踏出房門之前，女孩聽見她說乖寶貝不哭媽媽好疼妳喔。

　　女孩知道這個乖寶貝的母親並不屬於自己，她喚她做阿姨。

　　晚餐桌上，父親正滔滔說著今早會議中的那項爛提案，某個糟糕的客戶和某件不合理的合約之類云云，阿姨微笑聽著，一面不忘替父親挾菜，那個女孩同父異母的小妹妹坐在嬰兒安全椅上，不安分地揮舞著手中的小湯匙發出咿咿啞啞的聲音，自顧自嘻笑著……

　　眼前是一幅尋常家庭的尋常景象，一鍋湯騰騰冒著熱氣，女孩將自己隔開在餐桌的另一邊，低著頭挑揀碗裡的米粒，靜靜的不說一句話。

　　那是他們的幸福，跟她沒有關係。

＊ ＊　＊

　　童年的記憶中，父親的眼神似乎從來不曾直視她，即使面對著面說話，眼神依然沒有過交集。

　　從外婆的口中她知道自己跟母親一樣美麗，外婆常常盯著她出神，然後對她說妳的眼睛跟妳媽媽一模一樣，連沉默都一模一樣。外婆告訴她母親懷她時極度的憂慮以及暴躁，總是時不時發脾氣就摔碎一廚房的碗盤，不摔盤子的時候就關在房裡整天不言不語不理任何人。

　　父親則扮演著承擔的一方，依恃著對母親的愛與對孩子的期待，他隨時準備好收拾一地殘敗的廚房與妻子憂鬱不安的情緒；他相信這樣的努力，會讓妻子灰暗的眼瞳再度充滿希望，像他們戀愛的時候一樣。

　　可是父親的期待終究破滅，母親在生下她的那個下著雨的冬夜裡，一個人提著皮箱離開了醫院，離開了父親及他們的家，拋下這個她不想要的世界，從此音訊全無。

　　失去了母親的童年，讓她從小就習慣獨來獨往，常常一個人在房裡或者看書或者畫畫，一整天不出門也不跟誰說話；小時候的她是個漂亮但沒有聲音的女孩，外婆說她直到五歲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那天她在雨中抱回一隻小花貓，一邊以舊衣服擦拭著被雨淋濕的貓咪一邊喵喵叫著逗牠玩，要不是外婆上市場忘了帶錢包又折回來，就不會碰見這一幕；在這之前，大家都以為她是啞巴。

　　然後，父親帶了阿姨和小嬰兒回家，阿姨告訴她這是小妹妹喔以後妳們要相親相愛喔，她於是轉身跑回自己的房裡，鎖上門窩在牆角哭泣。

　　阿姨和寶寶來了之後，父親每天都回家，她看著他抱起小寶寶笑開了臉，認定這個小妹妹搶走了原本該屬於她的幸福，小小的心靈受了傷。阿姨其實對她很好，天冷總不忘替她添衣服，上街買東西也總有她的一份，她還知道阿姨每晚會來到她的床邊為她蓋好踢掉的被子。

　　有一天阿姨告訴她就喊我媽媽吧，她一扭頭一撇嘴挨了父親火辣辣的一巴掌。從此她便三天兩頭往外婆家跑。

　　外婆總是對她說妳不要有恨，爸爸的心裡是很苦的妳不要恨他好不好。

　　她從來不恨父親，其實她是很愛父親的。

　　記得學校裡的父親節作文比賽，她代表全班參加，題目是我愛爸爸，她只是坐在桌前撐著頭盯著這四個字發呆寫不出她對父親的愛。

　　周圍的同學個個振筆疾書，唯有她的稿紙依舊空白。

　　趕在比賽結束的鈴聲響起之前，她提起筆，寫下──我愛爸爸，但是他都不看我。
　　
　　他都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