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其他急切歸鄉的旅人, 我登上逐日之船,
踏入船艙的那一刻, 我已經忘了身在船上.
五光十色, 縱情聲色, 就是我的世界
然而, 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異客, 無法像大廳的其它人一樣安於日夜笙歌.
一日, 受不了船艙的窒息, 我走上甲板, 發現在渾沌中日復一日無止無盡的航行;
我抓住一個老者, 問他:這艘船開往何處?
老者看也不看我:
「西行之日,盡頭是東嗎?這是真的嗎?日出東方,原鄉是西嗎?這也真的嗎?身在浪上,以櫓為枕,漂啊漂吧!」
逕自走開.
我感到愈來愈深的孤寂與解脫的渴望, 終於下定擺脫這空虛航行的決心,
眼前除了陰深莫測的黑浪, 沒有別的出路…
我斷然縱身躍入海裡1。
奇怪的是, 我彷彿置身在潛水鐘裡, 海水緊緊地包圍住我卻碰觸不到我, 四週一片漆黑、寂靜… 我唯一聽見的是自己的呼吸聲…我慢慢地往下墬落, 只是海似乎很深, 永遠沉不到底.
此時,我才醒悟到老者話中的道理:
「西行之日,盡頭是東嗎?這是真的嗎?日出東方,原鄉是西嗎?這也真的嗎?身在浪上,以櫓為枕,漂啊漂吧!」
沒有日落的盡頭—日出的源頭, 沒有船上的虛幻束縛—船下的真實解脫,
執著逐日的船, 永遠追不到太陽…就像追著自己的尾巴兜圈子的狗 (哈…這是朋友取笑我的話). 停下來, 順著浪漂流吧, 生活怎麼來, 就怎麼過,
人們總是說: 喜悅之路.
我說:
通往真理的路是一條毀滅之路.
通往真理的路是一條沒有希望之路.
通往真理的路是一條看不到未來之路.
通往真理的路是一片無盡濃霧之「無路」.
是夏目漱石深不著底的黑浪…
所以奧修說;
當你成為一個門徒,我點化你成為自由,不成為任何其他東西。
自由是一個很大的責任,
因為如此一來,除了你自己內在的本性、你自己的意識之外,你別無依靠,你沒有什麼東西來作為支撐、來作為支持;我將你所有的支撐和支持都拿開,我讓你單獨,我讓你完全單獨,
在那個單獨裏—就會開花。
所以﹝街頭藝人﹞2說自由需要勇氣—
不是反抗的勇氣,
而是放掉一切既有的依賴與支持, 縱身一躍的勇氣.
像密勒日巴為師父帝洛巴的ㄧ句話縱身躍下深谷, 即獲得終極的大手印之歌;
像夢七夜裡黑衣船客縱身躍下深黑的大海, 蛻變為金燦的鲤魚, 躍入明空.
註1. 夏目漱石原著結尾: 「我越來越感到無聊。終於下定尋死的決心。因此某天夜晚,趁著四下無人時,斷然縱身躍入海裡…」「然後,船隻一如平常地吐著黑煙,從我身邊駛過。此時,我才醒悟到,即使不知船隻將駛往何方,我仍應該待在船上的。遺憾的是,我已無法實行了悟後的道理,只能懷抱著無限悔恨與恐佈,靜靜地墜落於黑浪中。」
100年前, 41歲的日本大文豪夏目漱石寫下了爭議不斷的﹝夢十夜﹞時說:「要讓100年後的人們來解開這個謎。」100年後 11位頂尖導演,以他們迥異的風格和不同的角度各自詮釋了十個夢。
註2. 頂尖街頭藝人教給我的人生課: 史蒂芬.藍丁博士、卡爾.海格曼著, 奧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