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舞台 , 一片灰色的水泥屋頂 , 有黑色的防水漆留下斑駁的污漬 , 飄落的霏霏微雨是特殊效果 , 因此也不得不克難的撐起專門在這種天氣使用的破傘 , 你用封箱膠帶修補上頭的傷口以防漏水
"淋雨是沒關係啦 ," 你一面忙一面說
"但是不能讓我的薩克斯風碰到水"
我知道你總是在這裡練習 , 那些不成調子的音符 , 那些令你慶幸四下無人的失敗 , 但我知道 , 你沒有獨奏過 , 私底下也沒有
我看過你無數次說 , 也許下次就輪你的時候 , 臉上那極度悲愴的笑容
你是那樣渴望獨奏 , 渴望到不敢輕易嘗試的地步 , 像是一個想揭下玻璃上一朵特別綺麗的雪花 , 小心翼翼 , 甚至不敢太靠近的觀看 , 怕融化
你不能防止那畫面冒出來一再提醒你一旦化了, 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現在你終於下了決心 , 卻那樣簡單
" 來獨奏一段吧 " 我很隨意的脫口而出 , 我們只是像平常一樣 , 晚上出來喝點酒 , 聊聊城市和某戶人家的窗
我猜你受了月光影響 , 因為這晚 , 天空的顏色像上好的天鵝絨 , 像憂鬱那麼深藍 , 像海的深處 , 正適合月光蒼白的樣子, 一幅精心調色的情結 , 是不是你其實一直在等像這樣的一個夜晚?
" 哈金斯的詠嘆調<鄉愁>"
問了也是白問 , 我對曲名作者什麼都是一竅不通 , 對薩克斯風也是 , 可我知道什麼是好的聲音
你調了調音 , 陷入一段沉默
開始像小跳步和旋轉 , 像在晴天的樹蔭和光裡跳隨意但優美的現代舞 , 塊塊的各種綠混入了藍色 , 變成一種魔幻的 , 星星在河水上逗留會有的藍綠色流光 , 越來越濃 , 一隻鯨魚從海面升起 , 拍著強壯的 , 散發白色光暈的翅膀飛 , 輕盈纖細 , 更高更高更高然後,像盛開的哀愁一樣無聲的繼續響著
既自由又孤獨 , 今晚 , 萬物都緘默只為了讓你的演奏到達世界的盡頭
我覺得我親耳聽見了傳說 , 不然就是聽見了夢的聲音
那聲高音 , 純得像最濃烈的愛情 , 再接著 ,只有聲音, 我看見了你的音符, 流轉著 , 飛揚著 , 那是我見過最美的東西
" 你這個次級樂團裡的三流樂手 , 到底是搞了什麼把戲 , 那把薩克斯風其實被施了魔法嗎? "
"搞不好噢"
你像我索取酒瓶
"敬今晚"
"敬魔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