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立志出鄉關事若不成誓不還!」
在台灣五六零年代的戲曲或電視劇這是最常出現的對白之一,男人立定志願走出家們為的是衣錦榮歸,讓這個家從此走入幸福美滿三餐溫飽的日子。
那個年代走在路上要遇上個大學生十分困難,當然這是南部地區,北部地區則是碩士也難以遇到一位。
以前台灣沒有大學有博士學位,所謂的博士通稱國家博士,是一個非常偉大也讓人望塵莫及的一個頭銜。
那年代台灣的學生熱衷出國深造,當然現在依然如此,只是當時民智尚未大開,只要出國管他是那個大學的那種博士學位拿到,以歸國學人的身份回國,那真是各方爭相延攬的對向,在不濟也能在大學裡當個副教授。
出國的辛辛學子,真的每一位都能拿到學位衣錦榮歸嗎?
若真是如此,那這個故事就沒啥好說的啦。
話說大狗子的爸爸當年隨著支那軍來到台灣,榮退之後娶了台灣女子為妻,婚後不久就生下了大狗子。
身為榮民,大狗子的爹那一年不幸在蘇花公路的開鑿工程中被落石擊中而喪生,更不幸的是大狗子的娘正好懷著六個月大的小狗子,而大狗子已經是初三準備考高中的年齡。
可憐的本土新娘領著一筆撫恤金,一方面要養著大狗子更要為懷中未出世的孩子著想,就如同戲曲中常說的,在各方叔伯的幫忙下將大狗子的爹草草埋葬了,也如同戲曲的故事一樣,當一切該辦的事都明白後,撫恤金在那兒呀?沒欠人半點債務似乎已是老天垂憐囉。
就這樣隨著大狗子的娘愈接近預產期(以前沒這個名詞)生活卻愈來愈堅苦,身上的私房錢也即將告罄。
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大狗子的娘辛苦的幫人縫縫補補,終於小狗子也降臨人間了,同時用功的大狗子也考上省立高中,雙喜臨門在這缺了男主人的家裡,似乎沒有多大的意義。
揹著小狗子幫人洗衣服或打零工,所有的含辛茹苦拌隨著難以入喉的酸甜苦辣,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大狗子終於大學畢業了。
隨著服過兵役,大狗子一家人是否開始走上雲開見日的日子呢?
「出..出..國..留學?去.去.美國?!」聽到大狗子這麼一說,彷若晴天霹靂狠狠的打中後腦杓一般,連說話都結巴了。
「這要花多少錢呀?」
「咱們有能力出國深造嗎?」好幾天了,大狗子的娘似乎還無法清醒過來。眼巴巴看著兒子退伍,現在大學生少應該好好賺錢幫著家裡,讓小狗子也能順利讀到大學畢業呀?出國深造是如此這般平凡的家庭能奢望的嗎?
出國留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了經濟的問題,至少要申請學校甚或拿到獎學金,或許才能安心出國。
回到學校和老師討論的結果,大狗子接受老師的建議,先在國內拿到碩士學位再出國。
這一年的暑假前,大狗子考上了原來科系的研究所。退伍回來仍舊成了學生,大狗子的娘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仍然打起精神繼續為一家人的生活與註冊費繼續操勞。
時間在辛勞中很快就過去了,通過託福與GRE的考試,大狗子在指導教授的推薦信幫忙,終於申請到美國加州大學河邊分校的獎學金。
學校有了獎學金也有了就能順利出國嗎?現實好像不是這般的簡單呀!
在那戒嚴時期,出國留學要繳交數額龐大的保證金,甚至要店保,手續十分的繁瑣。但是這些都在出國的意志力下一一克服了,只是背後龐的債務,就等你大狗子早日出人頭地衣錦還鄉時來償還。
一家人趕著夜車,一路晃晃蕩盪盪的從南部趕到台北來,一路上大狗子的娘除了千叮嚀萬交待之外,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啜泣著。
即將上高中的小狗子,看著自己崇拜卻又十分陌生的大哥,心中陣陣的哽咽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相差十多歲的兄弟倆,在同一屋子但見面的時間卻是那般的稀少。
胸懷大志的大狗子倒是頻頻的交待小狗子要孝順要用功,男人立志出鄉關,總要衣錦還鄉光耀門楣的,大家齊心忍耐這一關渡過大家就幸福了。
此刻的機場是個生離死別的地方,處處都是含淚揮別的出國人與送行的眷屬,那一家不是哭得悽悽慘慘呢?此刻雖然不是千古一別,卻又有誰能確切的說何時再相見呢?
五○年代的松山機場,就像是生離死別的望鄉台一般,當然大狗子一家人也加入其中。
飛機起飛了,立志出鄉關的大狗子,何時衣錦榮歸呢?
機場有學長學姊接機,一切是那麼的溫馨美滿,只是踏出機場的那一刻,大狗子的心就緊縮下沉了。
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陌生,面對的是高大的白種人,耳邊聽到的是陌生的美語,雖然圍繞身邊的學長學姊還講國語,但是明天呢?
當一切安置妥當,學長學姊們離開關門的剎那,大狗子終於忍不住的哭出來了。
在美國的第二天,熱心的學長帶領著大狗子,指點他用餐的所在,學校內的各重要處所,以及如何和學長學姊聯絡,果真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此時此刻任何一位黃皮膚的台灣人,對大狗子來說都算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根浮木。
終於和指導教授見面了,雖然在台灣托福和GRE考得相當高分,然而真實面對外國人以英文對談,卻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指導教授Dr. Beckman倒是對外國學生極有耐心的慢慢說,將近一小時的面談中,雖然不是百分之百聽得懂,但是至少還有八成的理解。
實驗室中還有一位台灣留學生,大狗子似乎在未卜的前程中看到了一絲光明,一顆飄浮不安的心漸漸的沉穩下來。
但是,Dr. Beckman卻是看透他的心思似的表示,實驗室是大家共用的場所,在這裡一律講美語。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這兒的讀書方式和台灣截然不同,往往教授交待了許許多的預習功課,到了課堂上學生才將預習所得提出來討論。
當生活習慣漸漸熟悉之後,終於大狗子也能跟上大家討論的進度,學科的成績十分的優異,但是另一項致命的缺失也悄悄在萌發茁壯。
在台灣時很多資深的教授都曾這般說過,碩士論文其實沒有任何價值,在國外一個高中生的實驗報告或許比國內的碩士論文更有價值,在國內碩士班只是一種訓練,訓練研究生如何獨立做研究,訓練研究生如何成為一位攻讀博士班成為專家的一個中途站。
畢竟有如此領悟的研究生並不多,在碩士班中大都是教授提供研究方向和方法,甚少有學生能有學著獨立求教的精神。
來到美國快兩個月了,一切堪稱順利平安的大狗子,幾乎不曾敲過Dr. Beckman研究室的房門,提出自己的研究方向與預期的成果。
這一天Dr. Beckman明確的交待大狗子,儘快提出自己的研究計畫書,否則未來前途堪慮。
計畫書終究提出來了,只是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被Dr. Beckman扔了出來,以十分嚴厲的口吻要他重寫。
怎麼辦呢?同實驗室的研究生們,似乎十分同情的紛紛提供意見參考。第二次新的計畫書仍被扔了出來,只是Dr. Beckman的語氣似乎緩和些了。
這一回Dr. Beckman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反復看著大狗子新提出的研究計畫,最後更瞪著他看了許久說:「希望你真的能做得出來!」
Dr. Beckman終於同意了大狗子的研究計畫,從今以後大狗子就能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嗎?
時間匆匆過了兩年,所有該修的學科幾乎都以優異成績通過了,但是論文的研究與實驗卻是一籌莫展的。
Dr. Beckman漸漸的也不耐凡的對大狗子說:「我給你獎學金,給你研究實驗的空間,但是我卻不能牽著你的手做實驗...」
有時候更說:「或許該參考一下旁人的做法和態度吧?」
或許研究計畫做的太高了吧?但是很的成果在思考的最初不都是一個夢想嗎?問題是如何有系有根據的去完成這個夢想呢?
參考別人的方法,旁人的論文或出版品也有模糊的所在,或許這個模糊所在的突破能有助於自己的研究,至於別人的研究態度卻是可以參考但不一定能及的境地呀!
時間轉眼又一年過去了,大狗子的研究似乎遇上了無法突破的瓶頸,Dr. Beckman也不時暗示性的說,或許休息一下能走更長遠的路。
休學?這兒是美國不是台灣!一旦休學獎學金或許就停了,生活就無著落了,難到還有一絲顏面回台灣見那江東父老嗎?
在美國的台灣留學生,類似於大狗子情況的學生何止大狗子一人呢?
這一天,在台灣同學會裡大狗子遇上同樣的境遇的John。
「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先找個工作拿個工作簽證一樣可以待下來呀!誰說一定得回台灣去丟人呢?」John瀟灑的說著。
「找工作?工作簽證?」
在John的幫忙下,大狗子找到了中國城某家五金工具公司的業務工作,辦了休學也順利的拿到工作簽證。
半年就這樣的過去了,休學似乎為大狗子帶來了幸運,業務成績蒸蒸日上,漸漸的也能寄錢回台灣逐步的償還了出國前的借貸,更重要的是由於認識了中國城中的女孩,兩人完成了婚姻註冊而拿到了美國居留的公民權。
但是,大狗子究竟何時衣錦榮歸呢?
John何許人?在台灣留學生的團體中John是個傳奇人物!
比大狗子早來到美國一兩年,但來到美國不到兩年就辦了休學,就如同他說的一樣找個工作辦個工作簽證就能留下來呀!
找工作?一個台灣留學生在美國容易找到工作嗎?那是天方夜譚的事!
John似乎有個讓人費疑猜的背景,他在台灣留學生的社團中十分的活躍人緣甚好,與大陸留學生也處的不錯,休學一年多也是當那業務的工作,但生活卻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在。
許許多多的留學生只要發生困頓,都能得到John的全力支持,更何況被他搭訕上諸如大狗子這般的留學生,前途就像黑暗突然遇上明燈一般。
不管John是何許人物,但見大狗子遇上了他,撇開了學業的困擾,從此漸漸飛黃騰達卻是個事實!
John究竟何許人呢?反正他不是台灣政府派來照顧留學生的褓母,更不是上天降下來保護留學生的天使,就當他是一位傳奇人物吧!
這位傳奇人物不僅活躍在加州,甚至美國其他州中的台灣留學生都曾聽聞John的大名。John隨時在搬家可說是居無定所,唯一讓人猜疑的是,只要John住過的地方都會發生闖空門或竊盜案件,當然只要John住的房子被竊或被闖,John馬上就搬離開。
在五金工具公司工作的大狗子,業績是節節上揚,終於大狗子不再為休學的事耿耿於懷。當中國城內的公司打進了美國社區成立了分公司,大狗子也成該分公司的執行長。
在美國人的社區裡,大狗子買了房子建立起自己的溫暖的窩,老婆也在此刻生了女兒,一切的一切是般的美好。
但是大狗子的心中還有一個願,他想把母親接到美國來享清福,當然老婆是同意的。然而每個月的越洋電話裡,母親總是以不願長途奔波或無法成天面對外國人來拒絕。
「你不是說要衣錦榮歸嗎?怎不帶著媳婦和女兒回來讓娘看看呢?」
「只要假期許可,我們一定回去住一段時間,現在公司剛成立實在走不開呀!」
「那娘只好再等等囉...」
時間對等待的人來說,總是走的這般的緩慢,大狗子的娘何時能等到他衣錦榮歸呢?
時間在事業順利中匆匆的過了四年。
四年裡大狗子無不隨時想著回家或接母親到美國來,只是現實的狀況總是無法讓人順遂如意,然而每個月電話和台灣的母親聊天的次數卻是愈來愈頻繁了。
「John哥,我下個月到法國參加一個工藝機械大展之後,我將轉機回台灣渡假一個月...」
「回台灣?」
「是呀!回去看我娘..十多年了...我娘很辛苦...」
「我早忘了我也是從台灣來的...」
「我出國時,你來住我這兒幫我養狗,最近小偷十分猖狂,幫我看顧一下如何?」
在機場送走了大狗子,John大大方方的住進大狗子的家,早在幾天前大狗子已大方向左右鄰居介紹這位猶如生命中的貴人,John。
拉好窗簾,想著多日以前在深夜東竄西竄的收刮,難得今日得以輕鬆的坐在這兒仔細規畫下一步的計畫,當年的主動搭訕今天總算達到最高邊際效益的前一刻了。
彷若此間的主人John仔細的參觀了每一個房間,大狗子對自己竟是如此的信任與感恩,整個屋子無一空間是上鎖的。
大狗子的書房裡擺著許多老舊的照片,應該是當年從台灣帶來的吧?
頭髮灰白的婦人該是大狗子的娘吧?這個長得和大狗子神似的男孩,是大狗子嗎?不!大狗子已經長得英挺帥氣,這男孩該是他的弟弟。
以前皮夾裡也放著類似這樣的照片呀。John打開皮夾翻了許久,照片還在只是..裡頭的媽媽..現在...。
John無力的坐在狗子的書桌前,順手打開了中央的抽屜,進入眼簾的第一件東西竟是一本Diary。
大狗子有記日記的習慣?
John順手翻開看了幾行,發現大狗子的文筆實在不好,日記寫的比流水帳還難讀,John放下日記本繼續翻著抽屜,只是這個抽屜裡放著只是好幾本的日記。
突然間,桌上的的電話響了。
John忘了這兒是大狗子家,自己只是來幫人看家的,卻順手的接起了電話:「Hello,this is ...」
「大狗子呀!最近忙啥呀!好久沒打電話回來呀,隔壁王大叔回大陸探親去囉,張媽的女兒昨天生了個兒子....」
這,這該是大狗子的媽打來的電話吧?John有點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電話的那頭繼續的說著:「上回你老爸的同鄉林大叔探親回來時說,你老爸在大陸還有個元配!嘖!嘖!嘖!鬼才相信呀!啥元配?你娘我才是元配!不是嗎?」
John心頭一陣哽咽,當年離開台灣時老媽不也像她這樣如此愛嘮叨嗎?現在愛嘮叨的媽媽還在嗎?
「媽..」John脫口喊了出來。
「啥?你怎麼了..你又哭呀?傻孩子不是說好要回來了嗎?還哭呀!不怕媳婦笑呀?對了媳婦呢?」大狗子的娘關心的話也是這般的嘮叨。
「他們都出去了..」
「好啦,你們說最近要給我一個大驚喜,娘正等著呢!」
放下電話的John竟然哭得不能自己,多少年了究竟多少年不曾聽媽媽如此叨叨唸唸了,媽媽,媽媽在那裡呀?
沉思許久的John拿起了話筒撥了回台灣的電話。
「你!你是老三?」接電話的竟是二叔。
「你這個渾蛋!十多年來就這麼一通電話?」
「我..我..我媽呢?」
「你媽?你這不孝子..你媽在你出國第三年的過世啦..」二叔咬牙切齒的痛罵了一頓,接著重重的掛了電話。
失神跌坐在椅子上的John哭也哭不出來,掉落一旁的話筒還逕自發出嘟嘟的聲響....。
那一年離開台灣時媽媽不是很健康嗎?怎突然就過世了呢?
那一年父親車禍身亡,媽媽和公司的主管發生了戀情,後來又嫁給了二叔,受不了如此人倫幻變的John藉著考察的理由彷若逃命似的離開了台灣。
心中無法排解的苦悶與恨意,緊緊箍住了與母親溝通的意願,更緊密的封瑣自己的行蹤音訊。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一名公司年輕的開發主任在異鄉淪為讓人頭疼的小偷,白天是知名公司的業務,晚上卻到處闖門收刮財物。
雖然不曾遭到逮捕,收刮的也不是大的財物,偷只不過想證明自己的企畫能力更重要的是在那深夜裡,專注的偷竊行為讓自己麻痺了思鄉難熬的痛苦,但是終致沉淪於無法翻身的境地。
自己想也想不通的事,自己的思念與牽掛竟在無意間,也被無知不孝的罪惡給偷走了。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當闔上最一本日記時,John方才發現他已看完大狗子十幾本,文筆不通難讀至極的日記。
文筆不通難讀至極,但是一字一句都是對故鄉母親的思念與牽掛,如今這個牽掛與思念即將隨著給母親的「大驚喜」中圓満了。
「DC10飛安事件...一架American Airlines DC10-10 (N110AA)在11000呎時艙門突開啟,客艙失壓解體,飛機在巴黎郊區墜毀,機上11組員和335乘客死亡...」
電視播這樣的新聞將John瞬間拉回了現實世界,大狗子該不會搭上這一般飛向死神國度的班機吧? John顫抖著身體撥著電話查問罹難乘客名單。
桌上的電話又響了。
John順手接起了電話喊了聲:「媽..」近來接了不少通大狗子他娘的的電話,John總是偷偷享受著喊媽媽的情懷,大狗子的娘似乎成了他的媽,母子兩已通過了好幾通電話了。
這一回電話那一端,卻是一位男人的聲音..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行孝若不能及時,當無常來到的那一刻,正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時候....
「hello!大哥嗎?..您能早點回來嗎?醫生說媽媽她..」電話那一頭是大狗子的弟弟小狗子。
媽媽怎麼突然病危了?前天不是剛通過電話還好端端的嗎?
「醫生說媽媽有多重器官衰竭的狀況,人看似好好的但似乎不太清醒...」
John在房裡愁眉深鎖踱來踱去,直到天亮了,終於他拿起了電話...
「Miss Jenny幫我準備回台灣的機票...」
大哥終於回到家了,但是接機的路上弟弟對這久違的大哥似乎存在著許多疑惑,不時盯著大哥的臉看著:「大嫂沒跟著回來嗎?您們不是打算最近一起回來嗎?」
「行程有些不可抗拒的變化...怎這樣看我呢?才不過十多年罷了,就不認得我了嗎?」
「感覺你十分的陌生!」
「陌生?」
「對!小時候你叫我什麼?」
「小狗子呀!不對嗎?你的屁股上還有顆紅痣呢!怎樣?你是調查局派來的呀?」
弟弟為之語塞的望著大哥。
回到家裡,大哥見到坐在椅子上精神恍惚了無生氣的媽媽,隨即撲了過去大聲的叫著:「媽!孩兒不孝,孩兒回來了..」
大狗子的娘意識恍惚的唸著:「媽媽?」接著又說:「你是?」
「媽媽,我是大狗子呀!我出國十五年了,只是沒賺到錢一直不敢回來呀!」
John用力的哭著,此刻抱的不是自己的媽,然而自己的媽早己抱不到了!
大狗子的娘扳著手指頭口中數著數:「一、二、三...七..」突然抬起頭來傻笑說:「十五年啦?來,我看看長大了沒呀?」
「咦?耳垂上那顆黑痣呢?」大狗子的娘疑惑的問著!
「對!就是這個不對!痣呢?」小狗子好似突然清醒似的說著!
「志?我心中有大志!不然我出國做什麼呢?」John有些窘迫的回答著。
小狗子緊逼的問著:「不是志氣的志!是臉上有痣的痣!你看這張出國前合照!有!有痣!」
小狗子咄咄逼人的說著:「你..你到底是誰?來做什麼?」
「喔...我想起來了!你點掉了是吧?」大狗子的娘突然語出驚人的說著。
John釋重負的搶著接口說:「是呀!點掉了,幾年前您說那顆痣破財,美國醫學發達,我聽您的話點掉了..」
小狗子就像挨了記悶棍般,退了兩步說:「媽!這個人..他..」
「唉!還有時間講這個呀!車鑰匙給我,我要載媽媽出去走走!」John說。
「出去玩呀!這個好耶!」大狗子的娘揚著手用力的的踏著腳倒是神采飛揚,比那即將遠足的孩子還高興呢!
開車出門的路上。
媽媽:「大狗子呀!怎麼出去十多年都不回來呀!」
「書沒讀好!又賺不到錢不敢回來呀!」
「傻孩子!每年都寄那多錢回來,債務都還清了..早該回來呀!」
「我..我想賺更多些!帶您到美國享福呀!」
「媳婦和孩子都好吧?上個月還有接到她們的電話..怎麼後來就不再打電話了呢?」
「媳婦和孩子?喔...喔大家都忙呀..所以...」
「....」
大哥轉頭一看,原來媽媽睡著了。
幾天後的早晨,小狗子突然揪住John的領子說:「你到底是誰?你為何冒充我哥哥來做什麼?」
「做什麼?你怎知我不是你哥哥?我出國前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我查過你的證件,你的名子是John,怎會是我大哥?」
「拜託...你這鄉巴佬!在美國我還能叫『大狗子』嗎?若說Big dog美國人也沒這種名字呀?沒錯我就是John我在美國的名字就是John,J-o-h-n John!」
「大狗子呀!」媽媽在房內無力的喊著!
「拿來吧?車鑰匙呀!我要帶媽媽出去走走啦!」
小狗子不甘情願的拿出車鑰匙,John興奮的喊著:「媽媽!咱們出去玩囉!」
這一天終於來了,媽媽躺在病床上進的氣比出的氣多,已經到了人生的最後一刻!但卻是一臉慈祥望著兩個兒子,氣若游絲的說著:「Jo..hn呀!謝..謝你啦..」
John哀傷的說著:「媽媽!您別這麼說呀!媽媽...」
「傻孩子..你以前都叫我娘呀..怎突然..變成叫媽媽呢?娘..變成媽媽也不錯啦.呵呵呵..謝謝..」
「娘..」
在John悽厲喊娘聲中,大狗子的娘終於過去了,John又再度失去了媽媽。
辦過喪事後,John對著小狗子說:「媽媽!比你聰明多了!」
思緒中有著曙光的小狗子說:「你到底是誰?為何冒充我大哥呢?」
「上個月的一場空難,你大哥一家三口不幸罹難,我是他十多年的朋友,那天正幫他處理後事,突然接到你那無厘頭的電話,想了想才決定回來幫他處理些事情..」
「你..」小狗子驚懼的說不出話來。
「別害怕!你是幸福的!一直陪著媽媽到最後一刻,你大哥不時自責著說好久沒見到媽媽了,那天正想回來怎知卻遇上了空難,先走了一步..真是...真是..那句話怎麼說呢?」
小狗子含淚說著:「子欲養而親不待嗎?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呢?」
「不!不是!...」
「應該是..是行孝要及時!」
(全文完)
那一日雪鳳說她在兒子的學校看了齣話劇,覺的很有意義想在「青少年服務隊」圓緣時演出。
雪鳳大約說了劇情內容,在下表示這與多年以前在下寫的一篇鬼故事有點相似,不過我能將鬼故事改寫成約5-10分鐘的短劇。
劇本寫好時方才發現,其實早在民國76年時就曾寫過這樣的小說。
幾天的尋找發現,當年那篇小說竟然在老舊的筆記本裡,幸運的是那本筆記還塞在書架的角落。
那一年剛拿到碩士學位來到AVRDC工作,無非不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外語能力,同時能得到Program Leader的推薦信函,而獲得學校的獎學金出國深造。
正當一切將近水到渠成,母親大人竟然發生了眼底出血的症狀,經過一年的奔波醫療方才痊癒。緊接著女兒出世,四個月後父親大人爆發了類風濕性關節炎,導致髖關節裂開,將近六年的治療,兒子也跟著出世了,出國深造的夢想也成了泡影。
想著當年學長出國時在異地種種的不順,因此寫下此篇小說讓自己鬱悶的胸懷也有個吐氣的方向。
人生舞台上諸事本多雷同,此篇故事純屬虛構,若有雷同只屬巧合罷了。(100.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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