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面皮,水餃有水餃皮,餛飩有餛飩皮,當然包潤餅就要潤餅皮。
或許是地方語言的不同,有人說春卷有人卻說潤餅,或許餡料各有不同,但究竟是同樣一件東西,吃的東西!
相傳當年晉文公為了尋找介之推,下令放火燒山。結果人沒找到,只找到燒烤之後的介之推與介媽媽!於是晉文公下令每年的這一天,全國禁煙火不準熟食,於是有了今天大家吃潤餅的由來。
啥是潤餅呢?潤餅就是一塊大麵皮,包裹著各色的生菜,卷成得以入口的手卷狀,因此也有人稱之為春卷,說穿了只不過是生菜的另類吃法罷了。
時至今天中華民國九十年代,這個麵皮裡包卷的還不只生菜而已。禁熟食是晉文公的事,您愛包卷啥餡料就看您老爺興趣所至,吃得高興滿意為主了。
話說東港捕魚郎仁仔和賣魚姑娘,相識相熟一個捕魚一個賣魚,終於兩家成一家結成連理,共組幸福美滿的家庭。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
不是爸爸不回家,而是捕不到魚怎能回家?過中線老共要追要打,過海界菲律賓海盜要殺人搶船。
身為漁工的仁仔,婚後夫妻恩愛孩子接連的生下來,為了養家活口換到遠洋漁船工作,深入遠洋過那提心吊膽的行船人生活。
一次的海上喋血發生後,被砍成重傷的仁仔在海上漂流了幾天,終究老天有眼船被軍方找到,救了一條命回來。
不再上船的仁仔和老婆鳳仔,在南區市場守著一個魚攤,帶著五個孩子勉勉強強的過活著。
平日市場收攤後愛喝兩杯的仁仔,這一天和甘仔店的頭家,就在魚攤旁喝了起來。
王頭家說:「明天三日節吃潤餅,你這位讓我擦潤餅皮,我貼你淡薄仔,同時工夫放乎你安怎?」
不知是酒酣耳熱還是福之將至,仁仔捧起酒杯爽快的喊著:「冇問題!よろし....。」
王頭家的潤餅皮可擦的精緻非凡呀,不僅皮薄香潤,連一個小破洞也沒有呢!
不藏私的王頭家對仁仔說:「麵粉打漿介重要,高筋甲中筋的比例愛正確,火盤的熱度嘛愛柱好,尤其這手勢...」
一個願教一個天資聰穎一學便會,就這樣到了第三天,仁仔已經踏上火線操盤擦潤餅皮了,成品卻是讓市場裡挑三撿四精明到家的眾家家庭主婦們,稱讚不已甚而和王頭家的產品無分軒輊。
第二年的清明節來臨前,王老闆已經趕回蘇州賣鴨蛋不在人間了。
獲得工夫真傳的仁仔,在清明前一天就開始擦起潤餅皮。
所謂應景食物,不在清明當天還吃不出好滋味。第一天光顧的人雖然不多,但也得排起長長的隊伍等著。
第二天就是清明節這一天,不得了了或許是王頭家顯靈了。清晨五點不到,就有人排隊等著要買潤餅皮。
所幸一夜睡不著的仁仔,三點鐘起床打麵漿,四點就開始點火上工了。
時間到了八點左右,已經賺了一大把鈔票的仁仔,兩眼惺忪看著市場內宛延排到市場外大馬路的人龍,二話不說抓起保力達加米酒仰起頭來猛灌,精神亢奮的繼續打漿,不怕火燙的繼續擦潤餅皮,年頭賺這一攤吃到年尾沒問題了。
一年容易又春天,隨著潤餅皮一張一張的擦,五六個孩子也一一長大。當年還在火爐邊玩火的大女兒已經亭亭玉立,不時將石頭丟進麵漿中的大兒子,如今可是打麵漿的高手呢。
「先給我半斤,我趕著去掃墓...」
「排隊啦,阮大家攏排隊你免喔...」
「大家攏排隊,擱乎您紙牌,照順序來...」大女兒說話了。
排隊又拿號碼牌就沒事了嗎?不!好戲上場囉....
「明明我先來是6號,那會伊9號先?」「歹勢啦,你9號伊6號..」「黑白亂講,9號反過來變6號喔..」「歹勢啦...差二號..」
任你大小姐嘴有多甜都壓不住等待的火氣了...。
「五點多等到現在...才說我是9號,先乎我半斤...」「我嘛先拿半斤...」
6和9弄不清楚還是小事,嚴重的是昨天的12號和今天的12號也吵起來了。
生意愈好吵的愈兇,您道別無分號只有這一家擦潤餅皮嗎?其實也不然呀!甚至昨夜趕工先擦的潤餅皮也有,偏偏大家等的就是現場現做的!
幾年過後,女婿媳婦都加入戰團了,只要每年的這一天,全家開上火線擦潤餅皮!
這一年屏東三長包括縣長、市長和議長全犯案,槍斃的槍斃逃亡的逃亡,南區市場也在廣東南路打通之後廢除了。
轉到萬年溪對岸建國市場繼續賣魚的仁仔和鳳仔,生意一樣超乎尋常,只要清明節到來,魚攤週邊的攤販都做不了生意,攤前全給排隊等潤餅皮的人們給擋住了。
十個火板一字排開,仁仔威風八面的抓起麵漿逐一在火板上擦著潤餅皮,兒子媳婦們一人一塊火板,小心翼翼的撕起一張張的潤餅皮。
鳳仔負責出貨收銀子,任你九叔公或三嬸婆都無插隊的優惠,一個個按部就班排隊。
前三年後三年,左右各三年,又一個十年過去了,孩子們也各自士農工商營生去了。
這一年仁仔酒精飲料喝太多,終於跟上潮流中風了。失去右邊剩下左邊,雖然平常賣魚殺魚有所不便,然而清明節擦潤餅皮這一攤還是要賺呀!
仁仔不是老玩童周伯通,左右可以分開各使一門工夫,左手擦的潤餅皮雖不至於真的千瘡百孔,但是皮面上的疙瘩卻是增加不少。
沒關係夫妻同心,鳳仔也上火線擦起潤餅皮了,工夫沒仁仔當年好,但比起現在用左手的仁仔實也差不了多少。
當然,孔洞和疙瘩是多了點!
仁仔這一攤,排隊等候人的少了許多,剩下的大都是老主顧或在其他攤位不耐久候的顧客。
清明節又快到了,然而仁仔也找到當年的王頭家,兩人連袂西進登陸,在蘇州經營無戴奧辛污染的鴨蛋生意,今年仁仔不再擦潤餅皮了。
清明節的早上建國市場內,散亂著白髮的鳳仔獨自擦著潤餅皮,排隊的客人大約十人左右。即將落幕的仁仔潤餅皮,顯得有些悽涼...。
(95.04.05建國市場排隊買潤餅皮時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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