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講這些故事之前,我需要解釋名詞,「異男」在同志圈裡面指得是異性戀男生,而相對的,「同男」就是同性戀男生的簡稱。
我相信,幾乎每個同志,都有喜歡上「異男」的經驗。
而「異男忘」,指得就是愛異男的同志,身陷其中又無法自拔的愛戀。
淡淡的,苦苦的,既甜蜜又不能說出口,充滿悲傷的愛戀。
我不知道怎樣的結果算是悲劇,但我想,如果你愛上不會愛上你的人,或者,你愛上了不同世界的人,那麼,這段感情終究會往悲劇的方向走去。
同志都是寂寞的,我說。
男人都是寂寞的,因為男人容易感到寂寞,所以會想要個家,想要人陪。成家立業一直都是男人的責任,男人被教導成需要家庭的動物。男人需要女人,就好像千萬的英雄故事不可缺乏美人,缺了美人的故事就不再完整,是這個世界慣常的定律。可是,這世界上也有不需要美人的男人,那就是同志。
我常常,望著滿街的人群。望著人來人往的人潮,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打扮時髦亮眼的,也有瑟縮不起眼的。可是,即使街頭熱鬧,我卻依然感到孤單,也許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有誰能愛我,而我,又能愛誰吧?
我能愛的,是男人,而愛我的,必須跟我一樣是同志。可是在茫茫人海中,有誰是同志,有誰能愛我?有時候,我會有種錯覺,覺得也許全世界,只有我一個男人,會愛男人吧?
這時候所產生那種深絕的孤獨感,往往會讓我覺得難以呼吸,讓我的眼眶濕潤,可是我不能表現出來。我必須佯裝著我很普通,很正常,沒有這種情緒,過著一般人的生活。這種一般人不會有的,深絕的孤獨感,在同志身上,我卻常常看到。
「深絕的孤獨感」,讓我感覺寂寞,也讓我渴望去愛與被愛。
因為這樣,所以當男人對自己好,很不小心就會愛上,這也是同志會有的特徵。異性戀男人天生就會對女人好,這是天性的問題,就像是刻印在身體內部的基因刺青,面對女人,要疼要愛,也從女人身上找到慰藉與滿足。
這一點大家都應該很清楚,異性戀男人面對女人的態度,根本就不須贅言。所以身為一個同志,在長大的歷程當中,假如他沒有特別去接觸,根本找不到同類。這時他所能愛的對象,就是這些異性戀男生了,也就是「異男」。
可是「異男」是不會愛上同志的。這一點,同志也很清楚。
即使不會愛上自己,還是不小心動情,愛得深刻,愛得痛苦,愛得死去活來。這就是「異男忘」。
你還記得,當你發現自己愛上異性戀男人的回憶嗎?
也許那已經距離很長,也許那已經年代久遠,但是你一定不會忘記。也許你會遺失當時愛一個人的感覺,但你不會失去對他的記憶。
因為你知道那是真實的愛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它」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有天有人問你,「你是否曾經很愛很愛過一個人?」
你會回答:「有。」,即使對方不曾愛過你。
而你卻,不曾懷疑自己愛對方的心。
「異男忘」模糊的片段有很多,已經上演過的,過時的戲碼,卻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發生。那些情竇初開的青年,懵懂未知的學生,誓言絕不愛上異男的老鳥,身經百戰的鬥士。那些愛過的、不愛的、愛到不想再愛的,說再也不愛的,卻都無一倖免。
因為男同志對象的選擇,就是男人,清清楚楚。可是在男人當中,同志的比例卻是那麼少,如果要遇到同志才能愛人的話……。
也許,這輩子,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沒有愛人的機會。
我會儘量在知道對方是同志之後,再愛上他。這是我的理智。
可是,我卻無法阻止自己,去喜歡一個男人。這是我的真情。
因為這樣,所以我會「異男忘」。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不好的,或者很糟糕,我只會儘量讓自己不要陷入其中,也避免它的發生,將一切的可能性阻絕開來,因為我知道那很痛。就好像小孩第一次碰到火那麼痛,同志的「異男忘」也會很痛。
他也許不是最帥的,體格最好的,最聰明或是最可愛的。但他一定是「對你最好的。」。你可以察覺他對你的付出關心,比一般人還要多;他對你的重視程度,比一般人還要高;他對你的情義相挺,比一般人還要濃。你知道他對你是不同的,從小到大,你都希望這世界上會有個男人對你好,可是你找不到,現在終於出現了。所以你愛上了他。
當你對他抱持好感,甚至以為他有可能愛上你的時候,你發現他是個「異男」。
也許是你對他的愛,蒙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看不清楚他的愛,永遠都不會落在你身上。也許是你還在幻想,那萬分之一的機會, 會奇蹟似的發生在你身上。也許是你在逃避,其實你從頭到尾都知道他是個「異男」,可是你不想承認,也不想面對。
面對事實太殘酷,然而逃避也沒有比較完美,可是你還是忍不住。
總之,你愛上了他。
你愛上他,一開始很甜蜜,你陷入了熱戀。你跟對方有超乎友誼的互動,單方面的癡心。你把對方當成愛人,關心他、照顧他、也給他充沛的愛,那是你可以給他最多的東西。照三餐想他,把握每一次跟他接觸的機會,他的舉動言語會讓你開心一整天,他的笑容會趕走你心中所有的陰霾。
你想得到他,更進一步,你希望「不只是朋友」。你感受到身體的騷動,生理的激起,你需要他!已經不只是精神層面了,你貪婪的還想要更多,這些言語與虛幻的愛戀再也滿足不了你,你的身體強烈的提醒你:你想跟他做愛。
因為愛一個人,想要肉體的親暱接觸,如此的發展下去。
你愛他,他會愛你嗎?你想跟他做愛,他會想嗎?答案很明顯,明顯得殘酷。
你想告白,想讓他知道,你真的很愛他。即使只有你一個人孤單的愛戀,你也想讓他知道。你想讓他知道,你願意把心交給他;你想讓他知道,你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認識他實在很幸福。你想讓他知道,你即將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只要他愛你的話。只要他愛你,你就會是全世界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人。你想下一個賭注,有說有機會,也許這次真的會贏。
可是,別傻了,你始終不會是那個幸運兒。
不用告白也知道答案,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答案卻不敢面對,這到底是誰的錯?這又該怪誰?也許只能用一句「自作自受」來帶過,但我又覺得那很傷人。因為你知道,愛一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錯,只有愛錯了人。
你開始覺得難過想抽離,卻已經翻不了身。你驚訝的發現,他對女人的要求實在不多。他喜歡女人,但現實生活他可能遇不太到,或者沒有能力追到,這段時間他也許是你的。不過他只要有機會就想跟女人在一起,因為他喜歡女人的笑容,女人的味道,女人的一切。他可能上酒店或者去嫖妓,總之他會想盡辦法跟女人發生關係,就是不跟你。你知道這就是一般男人,這就是異男,這就是他的渴望。即使你願意,只要他要,你就可以把自己交給他,但是他不會要。這就是異男。
原來,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感情世界就是這樣,就是這麼諷刺。
你還是愛他,所以你開始傷心。你患得患失,你開始忿忿不平,因為你知道你這輩子得不到他。他對你的好都會成為你傷心的理由,你開始懷疑,於是你開始問: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對我好?」
你忘記了,有時候,對一個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忘記了,男生跟男生之間習以為常的打打鬧鬧,因為你是同志,想太多而誤會。
有時候,男生跟男生之間特殊的重情重義,其實跟愛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你還是誤會。
這一切,你原本把它歸結是「曖昧」,如今只是一場誤會。
即使他甚麼都沒做,你還是傷痕累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他,而他卻甚麼都不能給你。你發現就算你不想承認,你的愛依然是夢一場,原來自始至終都是誤會。你所能做的,就是放棄,就是忘記,即使這是你最不想做的事情,你還是必須練習。你所能為他做的,能表現對他的愛的,就是祝他幸福。
你笑了,也哭了,當你發現放手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的時候。
即使故事情節不相同,結局卻是那麼雷同,異男忘的故事,永遠都是這樣進行。
你想起,異男,曾經是你最愛的人,也曾經是讓你最傷心的人。
你想起,在陽光下,看見他走過來。耀眼的陽光跟他的笑容,你分不出哪樣比較溫暖。
你想起,他穿內褲的模樣,雖然你有的他也有,他有的你也有,但你就是想看。你不只想看內褲裡面,更想跟他亂來。
你想起,枕頭旁邊他的鼻息,胸膛起伏他的呼吸,閉上眼睛他的表情。也許他在你房間,也許他在你床上,也許他在你旁邊。但是不管他在哪邊,你只能聽著他鼻息,看著他呼吸,然後克制自己的慾望,催眠自己趕快睡覺。
你想起,他若有似無給你的承諾,「一輩子的朋友。」,「最重要的人」,「要對你好」。聽到當時,你很震撼也很甜蜜,你覺得無所謂了,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你想起看到他跟女生聊天開心的模樣,覺得很絕望。也許他曾經跟你說過喜歡哪個女生,曾經跟你說過女朋友的事情,你很羨慕他的另外一半。你覺得能被他喜歡一定是全世界最棒的事情……。
你想起,他可能很喜歡抱你,捏你的臉頰。他會跟你說:「你好可愛。」「你好帥。」「你真好看。」他也可能會說:「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可是他終究不愛你,畢竟你是個男生。你即使再可愛再帥身材再好都沒用,因為他會愛上女孩,而你的各種優勢條件,在他眼中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你想起,常常一個人發呆,腦袋裡面,除了他裝不下其他東西。當你想到他的時候,會很想哭。你的情緒常常失控,只要對上他,你會生氣無奈痛苦。你知道雖然他是帶給你快樂最多的人,卻也是讓你最傷心的人,可是,即使你拼命的去想他帶給你的傷心,你依舊愛他。
你想起,你曾經願意,不計一切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他能喜歡你。
然而,付出再多,卻甚麼都沒發生。
你想起……,
「我愛你。」曾經是你最想跟他說的一句話。
你光是這樣回憶,就知道自己真的很愛他,更何況是在當時。「異男忘」,到底會不會有結束的一天呢?也許只要有同志存在的一天,它就會不斷的發生吧?在社會的角落,在人生的旅途,在不同的時空,卻相同的發生著。
「我愛你。」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愛你。」
「即使我知道你不愛我,我還是愛你。」
腦海反覆重複響起,當時的記憶。
即使錯誤應該修正,還是不願醒。
依稀片段,即使現在想起,還是有點酸。
擁抱的憧憬,落寞的空虛,深絕的孤獨,
是「異男忘」遺憾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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