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變人」,內心感觸良多,即使這是部有段時間的電影。我整理自己的一些想法,列出三個觀點。
三個觀點:
1、 記憶與情感跟人之間的關係:
電影中,安德魯跟女主人產生感情,並且有一段小木馬雕塑品的故事。後來女主人離開人世的時候,他的孫女哭了,安德魯的一句對話讓我印象深刻,它說:「人類悲傷的時候可以哭,我卻不可以,真是太不公平了!」
人會因為記憶而觸動內心的情感,這是無庸置疑的,而這也是人的一大特性。一段感人的話,一個值得紀念物品,一個曾經愛過的人,人們藉由悼念自己的記憶來影響到己身的情緒。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轉折點,在於安德魯下了更大決心想變成人類。就如同亞氏認為,人有理性,也有感性,我覺得非常有趣的一點,人自稱萬物之靈,是因為人有理性;但要證明機械人是人,卻是要證明它有感性。這種正反雙向的例證,更可以點出人的矛盾性,對於理性優位,或是感性優位的辯證,值得人們深思。
2、 感覺在安德魯身上的影響:
一開始,它只是個機械人,可是到後面,它逐次的改造自己的身體,達到跟人同等相似的身體。這邊我非常感興趣的,是在於有段描述性愛的劇情。安德魯用盡了各種詞彙,卻完全比不上自身去體會的真正感覺。經驗主義可以從這裡放進來,主張身心二元論,心物二元論的人,可以這裡做一些思考。我一直認為,感覺跟人的關係,是不可以分開的。
再多的語言符號及字彙,都只能貼近人的感覺,甚至於我認為「藝術」,比語言能更接近感覺,卻不能完全雷同。「能不能感覺」產生了生物與非生物的差異,到後面,我們可以看到,即使我們不承認安德魯是人,但我們已經不能否認他具有生物的一切特質。人必須建立在生物的基礎上,我們可以說安德魯有「為人」的基礎。
3、 生與死對生物的意義:
當安德魯第一次提出改變身份為人的時候,議長提出一個問題:「我們怎麼可以允許有個永遠不死的人。」所以後來駁回了安德魯的申請。的確,人有沒有可能是不死的,「不死人」算不算是個人?生與死是自然,甚至於中國特別重視生死的觀念。「養生送死」、「未知生、焉知死。」儒家並不是不重視死的觀念,這是一般人的誤解,認為中國人避談死。其實,中國對於死是非常重視的,不知道怎麼活,就想去談死,可見死比生又更高一層。
道家對於死又有更深層的見解,至少死是自然循環之一,而這便跟道家教義不謀而合,更遑論死對於人在宗教上的意義了。而何謂科技?事實上,科技便是在不斷的做跟大自然違背的事。科技是人造,而人造就是做大自然做不到的,複製人、不死人,甚至於全球各地的科學家,都在想怎麼讓人類活得好,活得久。他們發現後天難以改變,就從先天的基因下手。有人將生命科學列為新世紀的顯學,因為他們不是改變市場經濟,不是改變政府制度,他們改變的是「人」!
改變人,在幾年前聽起來好像還不可思議,但現在的發展,已經到了「做」還是「不做」的地步。我們將進化論拋到一邊,不再崇尚「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我們現在談的是「人擇」,人如何去決定一個人該不該生存,適不適合生存。這一點已經在後現代意識流中,產生了影響,科技開始決定人類生存權,已經不同以往,人們除了考慮現在,還要替下一代的基因考慮。
全球化市場經濟,資本主義社會的負面影響即將在此發酵。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未來已經幾可預見。以後的有錢人,不但活得久,連下一代都無比的優異,外貌上,智慧上都超乎常人。我們不斷的以科技及科學的進步來敦促著生命科學的迅速發展。今天,我們已經很難有能力去影響些什麼,而那些未來,也不會在我有生之年發生。
安德魯最後選擇了死,他在這一刻從「它」變成了「他」,從「it」變成「He」。從兩點來看,選擇死這部份,剛好展露了他的自由意志。死在宗教中一向被視為「終極抉擇」,意思是你最後的,也最終的一個選擇。他選擇死,不是為了成為人,而是為了自己。片中他毅然的選擇死,死可能是它成為人的理由之一,便代表著死在自然中無可取代的地位。
另一點,他選擇死有一非常重要的因素,是為了他的愛人。他不願看到愛人一個人變老變醜,也不願她一個人孤單的死去,所以跟她一起牽手離開這個世界。了解到死是一切結束,或期待來生的世界,對「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指標。所有生物都怕死,都有趨樂避苦的普遍性,但牠們不會問:「死是什麼?」
只有人會說:「下輩子。」「生生世世。」「極樂世界。」目前除了人類,沒有一個生物可以了解這層意涵。所以當安德魯選擇死的時候,我相信它對生命的理解,已經不再停留在感覺層次,或是肉體層次,而是提升到了形而上的精神性概念。或許是這一刻,他終於真正的成為了一個人,真正的變成了一個「人」。片中議會非常巧妙的處理,在他生命結束後讓他有了人類的身份,實質上,「人」對安德魯而言,已不具有任何意義,也只是影片一個收尾,讓安德魯得到他所求。而安德魯,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人。
沒有任何人類,會懷疑自己身為人的身份。當我知道自己是個人,我又何必去爭取一個「人」的稱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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