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姊的女兒走了，就在今天早上！
我和這個孩子沒有什麼相處過的經驗，沒想到最後我竟然送她一程！
或許是因為母親和伯母曾有不愉快的相處，我也在十五歲那年公開指責伯母對我母親的種種欺負，使得原本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姊，彼此感情瞬間瓦解！直到後來小堂哥往生，我幫忙張羅喪禮及陪伴傷心的伯母，但那也是只讓我們的關係升溫一二度而已，依然寒冷！我也順其自然，並不積極改善彼此的關係！
這些年我也礙於母親的關係，因為伯母對我母親仍然不友善，仍然有欺壓事件發生，每次回娘家，很少去探望伯父伯母，即使堂姊回來，我也很少過去和她見見面，因為顧及母親的感受。
但我一直知道堂姊的情形，因為妹妹一直和伯父家的關係很好，她會轉述，這也是母親一直很氣她的原因。
上星期四因為學校研習一整天，我一直待在國際會議中心，手機調為震動，並不知道妹妹瘋狂找我，因為堂姊的女兒在學校練習拉拉隊，從同學的肩膀上摔下來，撞到腦，正在昏迷中，送到鄰近的醫院卻因為設備不足而拒收，而鄰近的二家大醫院也因為加護病房沒有床位無法轉院。
妹妹知道我們夫妻倆認識一些醫界的朋友，找我看看有沒有辦法！
但等我研習結束，看到手機來電，再回電時，孩子已經轉到另一個小醫院了！
我當時只覺不妙，提議轉到大醫院，因為開腦是重大手術，一定要在醫療充足的醫院，但是轉院又是折磨，問了好幾位醫界友人，因為人命關天，大家不敢亂給意見，但卻一致說：去拜拜，去求神明給命。
因為他們看太多了，腦部手術沒有奇蹟出現，即使手術成功，後遺症一堆，對病人及家屬都是一大折磨！
我也如此轉達，我想「拜拜求命」對住在鄉下的堂姊是可以接受的！我也透過在這家小醫院服務的以前同事，幫忙關切！但她傳來的訊息卻是：這是醫院目前最刺手的病例！
不及24小時，堂姊決定轉院，因醫生遲遲不願動刀，而腦部已經腫脹了！
轉到鄰近另一家就規模而言仍是小醫院，因為這家醫院的院長是台灣很有權威的神經外科醫師，一入院也立即開刀，就手術而言是成功的。
但手術24小時後，醫護人員發現孩子無法自行排尿，擔心引發腎衰竭，建議轉到台中的大醫院。
昨天下午孩子一到台中的醫院，堂姊也立即連絡我，我也馬上請友人給予最佳的協助。
只是堂姊一直保留很多，我對孩子的病情並不十分了解，是後來妹妹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嚴重性，不管老爺子還沒回來就丟下二個孩子，馬上衝去醫院了！
我以為只要進了醫院，洗腎就沒有問題，但是孩子一入院就量不到血壓了，所以一直待急診室，直到血壓升高五、六十才轉進加護病房，距離入院已經三小時了！
我一到醫院，發現堂姊的家人真的都太老實了，連當校長的大堂哥都如此，更別說姊夫及他的姊弟。
我無法一直被動地等待醫護人員告知消息，我發現只要不問，護士根本不會告訴我們現在孩子的血壓多少！
我幫堂姊申請家屬休息室，但沒有人要去休息，大家都靜靜地坐在加護病房前等候！
快十一點時，終於讓我們進去看孩子，但只有看，護士並沒有說明，我和堂姊、姊夫及其大姊進去，大家也看不懂儀器上的數據，只知道標示76/52是血壓，因為血壓沒有升至90就無法洗腎！
他們們看看孩子，跟她加油打氣之後就乖乖出去。
我可沒有，我找負責的護士，問得非常詳細，即使她有點不耐煩！
結論是，血壓不升高就無法洗腎，不洗腎，全身就會充滿毒素，最後影響到心臟！
聽到這裡我就明白了！
我一出來，竟馬上要堂姊打電話回家，請公婆立刻燒香拜拜，這時沒有神蹟是不可能了！
堂姊的臉都白了！姊夫也立即打電話！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護士還是沒有告訴我們任何訊息，已經交班很久了！難道我們只能被動等嗎？
堂姊認為可以洗腎，護士會通知！她看來很鎮定！
後來我還是徵求堂姊的同意，我告訴她，我一定要知道孩子現在的情形。我想我的潛意識還停留在那年公公早上八點多就昏迷，但護士卻等到我們十點會面才告知，我有點氣。我想我可能一直存在那個陰影，人命關天的事要自己去爭取！
果真護士出來，就告訴我們是不是考慮簽「放棄急救同意書」，所有的人心都涼了！我也快腿軟了，因為我一直以為轉上台中的大醫院一定沒有問題的！
我原本等待著可以洗腎後，我要回家睡覺了，因為老爺子出差，我一大早還要送孩子上學，我非回去不可了！
結果我竟是最激動：不到最後關頭，我們不放棄！
所有的人都看著我，連護士都也以為我是孩子的媽媽，因為我一直問，一直要求！
這孩子不到十六歲啊！才高一而已，青春都還沒開始！
臉色慘白的堂姊被扶到一旁坐下來，我堅持要醫生跟我們做說明，即使護士說醫生正在動一個非常緊急又危急的腦部手術！
堂姊的大姑馬上打電話回去再燒大把香求命，大堂哥認為孩子的魂一定還停留動手術的醫院，因為孩子轉上台中後一直沒有清醒，他和堂嫂馬上起身回去求媽祖要帶孩子的魂帶上來。
此時此刻，說真的，除了求神求命，真的束手無策！
我想到一位友人提到他的老闆，身價300億，在自己醫生女兒的安排下，動一個腦部腫瘤的小手術，還是成為植物人。
醫護人員對孩子的升壓劑及強心劑，都已經用到成人劑量的雙倍以上了！孩子身上流的幾乎都是藥劑了！
醫生來說明後，堂姊的大姑不願孩子再受苦了，而堂姊和姊夫希望保留一口氣，他們要將孩子帶回家！
我很明白地說，那現在就要簽下「自願放棄急救書」，不然孩子隨時有危險，一旦需要急救，醫護人員不會出來告訴我們要急救，他們會馬上電擊及心臟按摩，直到無效為止，這時孩子無法留最後一口氣！
姊夫痛苦的表情點點頭，我再按鈴請護士出來！
後續一些手續問題，不是姊夫處理，就是我去處理！
就這樣，凌晨三點二十，轉院至台中不到12小時的孩子，再度由救護車載回家，這次是真的要回家了！
凌晨三點半，心情宕到極點的我，獨自開車在台中的街頭，路上忍不住打電話給妹妹，已經哭了很多天的她，聽到消息仍然難過！
八點多她又再次打給我，痛哭失聲！大家再次想到那年小堂哥的往生，想到伯父伯母當年送黑髮人的痛，現在又送黑髮人，而且是年僅十五的孫子！
想到堂姊的喪女，同樣為人母的我倆也忍不住哭了！
我知道那種痛，真的很痛，無需經歷，就非常非常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