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蔡珠兒《種地書》其中一篇﹤難以自拔﹥:
有菜園,不能用除草劑,推剪也僅能去頂,不能根治,須靠人手逐棵拔除,於是我每天蹲在園裡,孜孜矻矻,拔到天昏地暗,渾然忘我,直到門鈴或電話響,一起身子才發現腰如鐵桶,腿似鉛條,滿眼金星遍體紅豆。
明知徒勞無功,我還非跟它槓上,偏執成癖,走火入魔,而且愈陷愈深,難以自拔。草瘟一發作,連走過路邊和公園,我都會彎下腰,伸手想去拔雜草。家裡那個一把拽住我,搖頭說,嘖嘖,只聽過病態賭徒,居然還有病態草民哩。
他不知道,我這病態有多嚴重。每當俯首方寸,耽迷枝叢,在莠草雜稗裡,我卻能出神抽身,土遁到另個時空,那長風浩瀚,天河沸騰,星粒碎裂亂濺,火山與冰川嗤嗤相撞,過去和現在扭轉成團,寂靜亙古,自由無涯。
看到此文,發出會心一笑。對於草,我也是難以自拔。不只是自己山上的,出門看到芒草,就能估計它的根有多深,要如何掘下挖出全部的根;看到大花咸豐草,就想到左手抓緊,右手用鐮刀的勢面(台語)。
一到山上,看到草,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與之奮戰。拔的、扯的、割的、挖的,不同的草,給予不同的待遇。沒想到平時拿筆的我,拿起農具來,也是虎虎生風,不讓鬚眉,哈哈哈。
這樣的勞動生活,有十多年了,被鍛鍊得身手矯捷,健步如飛,說起草和樹來,如數家珍,變成道地的草民一枚,平時誨人不倦,上山除草不疲,角色的轉換,自然而迅速,真有趣。
估計與草的角力,只要身為農夫的一天,就綿綿無止盡,直到地老天荒,滿頭華髮......很累嗎?其實不會。因為勞動的當下,心是飛躍的,每當汗滴禾下土之時,也是我神遊八方之際。思緒自由奔放,廣大無極,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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