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6日那天,柳丁身體檢查發現胰臟酵素和脂肪脢的指數高於正常標準許多。之後,整個2月,看醫生、吃藥、以及為了看醫生吃藥而打架成為我們的日常活動之一。沒人喜歡或願意,卻不得不納入生活程序中。加上剛做完結育手術的小捌三天兩頭得打消炎針,動物醫院成了下班後最頻繁的去處。
人或者動物的醫院,同樣瀰漫著一股憂心的氛圍。縱使前方播著電視、架上堆滿雜誌書籍報紙,對等待的親人來說,不過是一千種分散注意力的無效方案之一。親人們暗自焦急:何時能看診?擔心正在做手術或治療的寵物有無突發狀況?或者像我一樣,在等待檢驗報告的同時暗自祈禱不要出現令人難以接受的數值。
醫院是如此讓人難以鬆懈的場域。有趣的是,讓人暫時忘卻緊張的方法,竟是和陌生人聊天。開始總是這樣的:對方一邊抱著自己的貓或狗(大部分是這兩種動物,畢竟也很難出現刺蝟、蜥蜴或長頸鹿),一邊看著你的貓,彷彿對著自己的寵物但其實是對著你說:「你看那隻貓頭好大!」之類的讚美語句。確定你也聽見了,對方會送出微笑強化友善氣氛,當然,你也回以一個禮貌的表情。這時,對方就像得到許可似的,開始與你攀談「你的貓怎麼啦?幾歲了?男生還是女生?叫什麼名字?乖不乖?好不好餵藥?…」。
接著,你們開始分享心得,像婦產科或小兒科裡的媽媽交換起育兒情報;身邊的貓狗們則不停地動動鼻子打探對方的底細。
我是那種被動、不期待與他人攀談的主人。但我想,主動攀談的人想說的意願往往大過於想聽,所以有人開口,我就會禮貌性地聽聽他們的故事,並在適當的時候提問恰當的問題,好讓對方繼續說下去。每隻動物都有不同的個性,每個主人就帶著不同的煩惱。談話的時間不會太長,就像聽完一則床邊故事,對方也不會期待你出現什麼建設性的意見或同理心,對我來說很剛好。
有些故事很辛酸、有些很溫馨、有些透露著無奈,唯一的共通點是,它們充滿愛。
收場方式通常是這樣的,先看完診的人會在離開時親切地對你說聲:先走囉,柳丁再見!柳丁可替換成任何寵物的名字,彷彿你們認識了好多年。儘管你知道再見的機率微乎其微,卻在那短暫交談的幾分鐘內參與了那動物和他主人從相遇到現在的一輩子。
其實是很動人的。
當然你們不會交換電話、不會參加媽媽團體、下次若真遇到了,也不見得記得曾有過這樣的交談。在那當下,這短暫交流卻能降低在動物醫院裡無盡等待的焦慮,挺好的。
不主動與人交談的我,則把注意力都放在每隻寵物的名字上。一定是職業病。
動物的命名學很好玩。小黑小白小花小黃不太常用來稱呼家貓家犬,(但卻會出現在和張多有關的男人們身上???),小字輩退燒之後大家開始喜歡起洋名,但不見得適合那隻動物的外貌。譬如一隻看起來兇猛的挪威納成犬,名字叫Linda;總覺得她的個性有點受到壓抑,可能有憂鬱症。
疊字適合可愛型的動物,譬如那天遇到的西施狗叫巧巧算是很恰如其份的名字;而妞妞或球球是目前聽到的菜市場疊字名冠軍。水果也是一種命名的類型,但不是每種水果都能受到青睞。譬如林柳丁算是個可愛好記的名字,但還沒有聽過誰家的貓狗叫王芭樂或李榴連。食物也是同樣道理,我還沒認識一隻叫牛肉麵或酸辣湯的貓或狗。有的話請舉手讓我認識你。
也有人喜歡用品牌來命名。養樂多還挺可愛的,貓狗皆宜;可樂果比蝦味先的人氣高一點;華歌爾黛安芬不適合貓狗,可建議牧場主人當作乳牛命名的參考。不知道有沒有哪隻寵物叫維骨力的?這名字很適合狗啊,他的關節肯定會非常健康!
儘管很多人把寵物當小孩在養,奇怪的是,很少人會讓寵物取一個「很人類」的名字。譬如說,你可能會叫自己寵物叫張小強,卻不太可能為他取名叫張國強。可能是因為叫起來容易讓好事者誤會成情婦客兄或外面偷生的小孩,才讓寵物的名字這麼不人類的。
想像一下嘛,你和同事在茶水間閒聊時說:「昨天我老公出差不在家,還好國強來陪我睡。他一直舔我,癢死了…」不知情的人聽見了,應該跟我們現在腦海中出現的害羞畫面是一樣的吧。
系列化也是命名大學問。特別是家中寵物超過一隻時,系列化的邏輯就必須被考慮。例如前幾天在醫院碰到的一個女生,家裡也有三隻貓。和我聊天時只介紹了她的黑白貓叫可樂,後來聽見她和醫生的對話才知道另外兩隻貓分別叫做雪碧和芬達。如果可樂是黑白貓,雪碧或許有對綠色的眼睛,芬達大概是橘子貓吧?
在只有柳丁的時候,曾經想過如果再出現一隻貓,要叫他布丁,他們就成為丁字輩的兄弟姊妹。幸好當時沒這麼做,不然第三隻只能當雞丁或壯丁了。要不是老媽堅持,小可愛這名字也實在太跳TONE了,難怪她不愛理人。沒想到竟然還有跟她同名的貓,實在應該一起組成一個「小可愛好委屈俱樂部」的。
在柳丁得長期複診的這段時間,應該會蒐集到更多貓狗的命名趣味吧。
整個月來,柳丁抽了四次血。從知道異常開始的第一次後,第二次連原本沒問題的腎臟也開始出現警訊,胰臟指數還更飆高;幸好第三次維持平盤,第四次胰臟指數終於降下來。雖然還不是正常值,至少知道目前的治療是能控制病情的給藥方式。
在第四次檢驗的數值降下來後,我大大鬆了口氣。如果還沒有好轉或控制的跡象,醫生說我必須每天自己幫柳丁進行皮下注射的療程,或者每天帶他到醫院請醫生護士代勞。
無論哪一種方式,我都做不到。看醫生打針是一回事,自己幫柳丁打針,我真的沒辦法!
幸好,柳丁很爭氣地將藥給吃完且穩定下來了。這是個長期抗戰的過程,我們還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希望能讓所有的數值回到正常狀態。
我會堅持到底,柳丁也是。
另外還有兩件令人高興的事。一是頭上帶著喇叭頭套因而不爽整整兩星期的小捌,在三月的第一天終於解套了!之前受到頭套阻礙行動處處受限的小捌,解套後立刻狂野地在屋子裡暴衝,愉悅地享受自由奔跑的感覺。
二是不愛喝水的小可愛,在家裡出現了一台貓飲水機之後,終於願意走到飲水機前大口大口的喝水,看她喝水喝得嘖嘖作聲,我簡直感動地差點噴淚。
養小孩,真的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