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ry night 若待皆無事,應難更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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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一天 我們趕著回台中

婆婆也催"別太晚 會來不及"

來不及什麼呢

我知道今年要拿年糕回去給哥 但是要趕什麼呢

 

回去 婆還是急 "別太晚 不然趕不及今天晚上的頭七"

跟婆說 "我們沒做頭七 也沒有守靈 也不會有拈香這回事"

因為媽媽是舉行基督教告別式

 

婆婆滿臉不可置信

"那會有神主牌嗎 會回到家裡的公媽位嗎"

我聽了一頭霧水 不知道如何回應

 

媽媽是梧棲人 嫁給社口陳家作媳婦

我是家裡老四 當我出生時 我們已經住在台中市篤行路

媽媽最常帶我去的親戚家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住在五權路"花園仔"的姑婆家

另一個就是梧棲 媽媽的娘家

 

去姑婆家就像回媽媽台中的娘家一樣 只要走路幾分種就到了

走過一條小溪 溪裡有女人在洗衣 溪邊圍牆內有楊桃樹垂落牆頭

媽媽牽著我的手 一抬頭 滿樹楊桃小粉花就是天空

碰到認識的 媽會跟他們打招呼 聊聊天 再繼續穿過巷弄 進入姑婆家

 

姑婆家對我來說 是個大花園 綠樹為牆 裡頭有兩棟大房子

後一棟是透天厝的住家 前 一棟是平房放滿了丈公的藥品藥櫃

昏暗的光線 特殊的味道 小孩也不被允許進去

房子外是一大片空地 種滿了各種不同的植物 藥用 食用 或觀賞用的都有

媽媽回到這裡 總是很開心

跟姑婆和阿姨們聊天 玩四色牌 偶而我也在旁邊檢剩下的玩

 

回梧棲媽媽真正的娘家 更是大事了

媽媽會帶我走中華路過中正路 到糕餅店舖買了等路 走回中正路五權路口等客運

在梧棲國小下車 兩旁都是木麻黃

冬天風又大又冷 常常要背著風倒著走才走得動

走到木麻黃的盡頭 左轉泥土路 兩旁都是鴨母寮 速速風聲裡夾雜著鴨子的聒聒聲

當看到竹林旁的柑仔店時 就快到了

媽會牽著我的手彎進竹林小徑 轉來轉去 就到了阿公家的四合院

 

曾經自己一個人跑到柑仔店買東西 老闆只先問 ‘你是誰的小孩阿’

我也學會了 固定回答"我是菊ㄚ的女兒"

很早 我就清楚 在梧棲 我只是菊ㄚ的女兒 姓啥名啥一點都不重要

 

媽媽從沒上過班 只是在爸爸的印刷廠幫忙

我回家時 她永遠在家 不是在糊紙盒 就是在廚房煮飯

也許是身為老么 媽媽嚴格管教了三個小孩後 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印象裡的媽媽 總是有求必應

天冷時 一回家 總往廚房跑 媽會弄一碗麵茶 幽暗的廚房 熱騰騰的麵茶

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她的背影忙東忙西 好幸福

餓時 只要媽飯煮好了 我總是先坐上桌吃飯

坐在圓板凳上看著她的背影忙東忙西 好幸福

 

媽媽不愛出外 只要要她跟我上街 她一定先問"妳今天打算買什麼'

媽媽也不愛旅遊 總說我”外頭有什麼好玩的”

雖然中華路就是夜市 但是媽媽從沒帶我們去夜市吃吃喝喝

她沒說自己煮的東西好 但潛移默化下 我真的不愛吃路邊攤

 

媽媽記性超好的 所有爸爸的客戶電話都在她的腦子裡

我們成家離家後 我們的電話也在她的腦子裡 她從沒用過電話小冊的

我的同學 不管小學或大學 只要她認識知道的 永遠都記得 

 

我屬馬 媽媽屬雞

我愛四處亂跑 媽媽卻是相反的居家型

我不明暸怎麼她可以整天呆在家裡 不愛外出

她也不懂怎麼會養出一個成天愛往外跑的女兒

 

以為自己瀟灑

以為只要有自信只要有安排 我哪裡不能去

 

但是不再有媽媽後 才明瞭

離家可以灑脫 是因為有家可以回

 

媽媽已經回到她的最終的家

而我 娘家已經沒有娘

回 要回到哪

 

回到夢裡

回到梧棲

回到"花園仔”

那裏 我永遠是”菊ㄚ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