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ry night 若待皆無事,應難更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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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你真的會走開

相處這麼久 總當你是永遠的後盾

去馬來西亞 看到人家穿著美麗的沙龍 買塊布 硬要你做給我

去日本 問你要帶什麼 短褲襪吧 穿入尋常百貨店 找到買了

回來 妳又不滿意 拿回來塞櫥子腳

 

妳比我常待家裡 只要有空 就會打電話來 但從不說再見

常常我話講到一半 話筒裡已經傳來哆哆的聲音

不愛稱讚人

難得拖地 向妳邀功 妳就淡淡一句'地有拖 當然比較乾淨'

我不是愛唸書會聽訓的小孩

當年考初中 沒上女中 妳沒說話 只是吩咐要帶件襯衫去送老師

考高中 以第66名考進去 妳隨口說句'"大學也考這樣就好了"

大學 考進師大 妳隨意一句'我也順便去看你阿姨吧"

 

妳沒正式學過洋裁 但是小孩穿的雙層和服 孕婦裝都難不了妳

更別說改大改小變長變短的小小技兩了

妳愛美 總是把自己打扮的清爽

我懷孕時 你會將手上的布變成我的新衣

小孩身上的日本服 也是你的傑作

之後 妳又開始為我們包肉粽 做草仔粿 凍在冰庫裡 等我回去拿

 

妳永遠在我身後 為我打點

我從沒想過 你會老 妳會忘了我是誰

但是 兩年前 阿茲海默逐漸不甘於幕後 搶著和我們爭妳 我們輸了

見到妳 固定的開場白是"我是誰 你說"

見到我 妳偶而會擺出客氣的笑容 當我是初探訪的新客人

幾次的通話 我完全聽不懂 你一直跟我講日文吐舌頭 是回到妳的小學時代吧

偶而我穿著你改過的裙子 妳摸著裙擺 連說'裙子好漂亮'

跟你說是你改的 你還是繼續說'裙子好漂亮'

漸漸地無法跟你講電話了

漸漸地少回台中

總以家裡還有要上班的小孩 總講自己還有想去的地方想看的展覽

上個週末晚上 電話裡急迫的聲調說"妳剛在救護車上沒有生命跡象 正在急救中"

我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像個迷路的小孩 可能你會轉身離去嗎

午夜前後 再接到電話 已經救回來了 不過都要靠機器

週日一早回台中 半途知道醫院已經發出病危通知

 

我會見到什麼樣的妳 不敢去想

妳在床上 身上插滿了管子 眼皮也蓋著紗布

我們穿著隔離衣帶著口罩 呆立在旁邊

醫生用了四倍的昇壓劑 讓你可以等到我們

 

妳選擇這種方式轉身離開

我們想講的話 你應該早就知道吧

妳要去的地方 沒有病痛 不必洗腎

雖然沒有我們 也沒有爸 但是梧棲的親戚大部分在

先幫我留個旁邊的位子吧

我還是想跟你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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