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的剎那,她對眼前人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感覺到了心痛。怎麼突然有種痛撤心扉地難受?)
記憶中隱隱約約,好像早已見過面,甚至,曾經轟轟烈烈。
(可是連話都還沒說過呢。)
為何熟悉?
她思忖。
那是一個炙熱的夏暑,熱得連蟬兒也倦怠地停止囂叫。兩眼相對的瞬間,一切是這麼的寧靜,連風都靜止了,好像世界只剩她的呼吸及心跳。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一切都凝聚在視線裡。
真是措手不及的巧遇。
「在這裡工作還習慣嗎?」他們來到走廊。他的嗓音很輕柔,富磁性的聲音。陽光下他的笑容,帶有一點約略過度的自信。
「呃,還可以。」亦雪羞澀得很安靜。
她還是比較習慣網路上的交談。初次見面,雖然早已認識了三個月,但畢竟她對於網友見面這回事感到敏感。
「下班後秀惠要來找你嗎?那個阿力跟她還僵在曖昧階段,我看今天大夥兒一起吃個晚飯,我們來好好的推~波~助~瀾,搞不好他們會進展神速喔。」他誇張地做了個像龜派氣功波一樣的手勢向前推進。
「呵,好啊,我來約她。」亦雪想著這對寶,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已然化解些許僵硬。
秀惠,是亦雪的高中同學,暑假前與跟亦雪同地方工讀的系上學長阿力在一次聯誼裡相識。這兩人的愛情在聯誼後很離奇的開始萌芽,展開了一段曖昧,但是都只停留在觀望,沒人主動開口,就這樣僵持了好久,看得旁觀者實在難耐。
不過,巧的是,阿力的直屬學長正是她的乾哥哥。這樣緣分關係的奧妙牽引,當時讓這對乾兄妹驚訝不已。
四人出發覓食。晚餐後,大家直接殺往阿力豎直了拇指推薦的豆花店吃剉冰。
「這裡的剉冰也太大碗了吧!亦雪,我們合吃ㄧ碗怎麼樣?」他看著阿力捧在手上那碗巨大的黑糖剉冰頭皮直發麻。
「哇靠,宙元你跟你乾妹妹感情可真好。我好羨慕。」阿力看著亦雪點頭,馬上故意提高音調挖苦,眼睛卻偷偷看著秀惠心裡充滿哀怨。
「少來這套。」宙元上前手繞上阿力的脖子作勢勒他,藉機說悄悄話:「吃完這個,我們去漁人碼頭散散步。怎樣,夠義氣了吧?」
阿力聽了開心得闔不攏嘴,急忙坐下猛扒剉冰,還因為一次傻笑太忘我,差點將剉冰從鼻孔嗆出來。
如期的,走上情人橋,宙元與亦雪兩人故意落後,還不斷向前鼓吹著,「喂,前面的!手牽起來吧!」、「別害羞了啦!」
逐漸,眼前的雙人背影,越靠越近,等到走上棧道,兩人的手已經悄悄相握。
「太強了我們!他們拖了這麼久的進度,被我們一個晚上就大幅提前了!看他們牽手真痛快。」兩人三八媒人停下腳步,開心的擊掌。
「是啊,之前這兩個人還悶騷的要命,這下可被淡水的浪漫給感染了。今天真值得好好紀念一番。」亦雪揚起微笑,扶著護欄,眼光沉溺在美景之中。
河面在月亮的照映下,漾著片片鱗光,而對岸的觀音山,恍如星城般,綴著點點光亮。
她沉靜的心,卻又好像有點隱約的不安。
來自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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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贊成這件事!」宇欣憤怒的站起身。
系上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難得吵架。
宇欣雖然年紀小宙元幾個月,但因宙元之前先讀校內先修班才再轉入大學部,所以算起來她是上兩屆的學姊身分,今年剛考上研究所。當時略過豐腴的身材與宙元的身瘦相比,差異之大曾經不被看好,甚至遭私下譏笑嘲諷,但是在多年的交往再加上宇欣超強的辦事能力以及社交手腕之下,大家也開始慢慢地接受並欣羨他們穩定的感情。
口耳相傳。
「你幹嘛生那麼大的氣?就只是兄妹般的朋友關係,況且,妳以前也沒反對過我收乾妹妹,這次這麼敏感幹嘛?」宙元也逐漸動了氣。
「我就是不喜歡她。前幾天她來學校辦註冊時我見過她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個好女孩。」宇欣篤定的說。
「反正我們也還沒打算復合,請妳不要干涉我。而且我認為說她不好,是妳的偏見。」先前因為男方受不了女方的強勢,加上兩人劇增的實質及心理距離,幾次爭吵之下,協定暫時分手一段時間。但是因為彼此都認為只是暫時,所以並不打算把這樣的關係告訴任何人。畢竟大家都知曉他們的感情,讓別人知道太多,自己也無從解釋原因。
「你自己看看。」宇欣氣憤的從電腦開啟了許多視窗,全是亦雪的消息與資料,包含了她專放文章創作的部落格、BBS個人版、各類活動職位欄、別人推薦她部落格的網頁,還有BBS上她所有Po過的文章,甚至是亦雪已經刪除掉了文章內容、她自己都沒看過的資料,也都一併出現。
螢幕閃耀著亦雪的一切私密。
她指著那篇別人介紹她部落格的網頁:「你看,這是個多驕傲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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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細雨,在淡水是常見的景緻。像是藉著朦朧,以覆蓋現實,偽裝得虛幻,高調而美麗。人造池塘,山水瀑布,錐形拱門,繪飾著一體權威的霸權寫實。一切都在白鴿群飛的拍翅聲下,佯似和平。
「聽說學校宿舍幾乎還沒有人入住,連網路都還沒牽好?」宙元已經連續四天都藉機來探班。
「哇,那不是悶死了?而且一個人住在沒人的大樓,晚上一定怪恐怖的。以前宿舍曾經鬧鬼耶。」阿力誇張的發抖,還是難掩他近來的滿面春風。
「不如去我家坐坐吧?我那裡滿多書可以看的,還可以放些好聽的歌給妳聽。妳喜歡唱歌吧?我的音響音質很棒,大家都很喜歡到我那裡聽歌看電影呢。」宙元提議。
亦雪略為思考後點點頭。
因為帶來行李不多,這幾天晚上,她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加上習慣晚睡,輾轉難眠的,好痛苦。她心想,如果到學長那裡,或許可以跟他借幾本書,晚上消耗一些時間,不讓她胡思亂想。
「他不是妳乾哥哥嗎?怎麼沒聽妳叫過?」阿力揚眉對著若有所思的亦雪發問。
亦雪頓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見宙元上前摸摸她的頭轉向阿力,「我想,這就是女生害羞矜持的地方。我們男生不會懂的。」
兩人走在路上,雨還下著。宙元一手撐傘,一手微微地護著亦雪的肩,還細心的將傘偏移向亦雪,自己左側肩膀幾乎淋雨。
亦雪默默地看著這樣的舉動,心裡有些感動。
「妳有沒有哪裡淋到雨了?」宙元一路上不斷檢視、探問著。
雨,灰濛了淡水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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