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時的蛻變,只是一種習慣的轉變,視覺的差別。
晨起,這個城市又再度於分秒裡復甦。
與家鄉相較,這兒路旁的樹也算挺多,卻好像就是太過規律,太過矯揉,完美的像是這城市刻意妝點的平凡。刻意?是的。這裡總是太過完美,完美的偽裝,偽裝的十分孤寂。
而輕撩葉枝的風,一樣的旋律吹奏,一樣的溫度,一樣的擺弄,卻因幢幢大樓來改變了方向。人們,是否也因而改變了夢想?
一聲顧客離開的鈴聲響起,小律收回突來的思緒,繼續手上的清點、上架工作。同事Angel則站在櫃檯,綻放美麗的笑容,望著顧客背影,親切地喊著謝謝光臨。
此時,Angel趁著無顧客的空閒,急著補妝。
「怎麼好好的,要上台北來?」Angel望著鏡子說話,雙眼仔細檢視著兩邊眼影色調。
「嗯,家裡要我上來歷練,年紀也到該自力更生了。」小律羞澀的搔搔頭,傻笑。
「22歲就要自力更生?真是個乖孩子。」她翻了白眼,嘖一聲:「我現在27了,打工不過是為了瞞著父母,付我超支的卡費。自力更生?拜託,我爸媽敢不給我錢,我就跟他們鬧脫離親子關係!」
Angel開始抱怨著父母過於叨唸,罵她花費過高不肯幫忙支付,害她還要犧牲休閒,窩在這裡工作。小律揚唇笑著,心中不禁揣想,自己的能力果真不及她,自己也應該要多努力賺錢,才能讓父母豪氣的刷卡付費,不用擔心三餐溫飽。
「先生,這裡可以為您結帳喔。」小律試著模仿Angel的方式,綻笑。
每當為顧客刷商品條碼,那清澈的嗶嗶聲,總會讓她憶起母親在市場裡的錙銖必較後,將省下的錢投入錢筒的鏗鏘聲。
這兒的嗶聲讓她麻木,家裡的鏗鏘聲卻讓她眉頭緊蹙。
也許城市裡的人們,比較在乎的是便捷吧?好多騎士、司機,總是下車匆匆的買了東西,而後急忙趕回車上,好閃避警察的開單。而那些年輕學生群,也都是熟面孔,天天報到來買飲料買早餐。呵,他們的早餐,果然豐盛的比爸爸中午的便當還要昂貴浮華。
交班撤下身上的制服後,小律緩緩的融入紛動人潮。
她開始皺眉暗忖,來到台北已經三個多月,那仍舊不安仍舊失序的感受是為了什麼。似乎自己始終適應不了,這樣慌忙的腳步,這樣難以消受的都市氣味。
是啊,身旁人們那眼神的飄移、徬徨,那不可侵犯的孤傲。曾讓她花了很長時間僅僅在思考著這個環境的急促是為了什麼。
冷漠是為了什麼。
也許是她看錯了。
那樣赤裸卻又包裹的形貌,一一自她身邊倉皇的走過,掠過。匆匆地叫她以為眼花見著了許多花色衣服飛馳而過,不斷。讓她幾乎要忘了家鄉門庭前曝曬的稻穀氣味,忘了廟會時薰紅了村民雙眼的鞭炮味。
現在身旁不斷經過的種種濃烈香氣,使她找不到回憶的方向。
氣味,是開啟記憶的門。她卻在這樣繽紛的城市裡不再具有開啟的能力。不再因為任何氣味而回想。因為屬於記憶裡的味道,早已殆盡。
至少在這個城市是如此的。
就連她原本開懷單純的笑,在這個環境裡也變得不再真切了,因為這裡的人們慣於防衛、慣於給予一切事情名目,她的笑沒有了意涵,也就等同於沒了真實。所以她開始努力學習這城市裡的笑容,便於,求生?
小律輕輕敲頭,取笑自己想的太多。
頓時,發現眾行人的筆直路線突然一陣散亂躲避,視線一轉,看到兩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在道旁起了劇烈爭執,不可開交。
「幹!老子做什麼事你管不著。我不是乞丐,我還會自己想辦法掙錢、抓女人來爽一爽。你看你自己這副落魄樣,別以為人家會可憐你嗎?去他媽的說什麼良心。先管好你自己吧。幹!」
而瘦弱者囁諾的絞動殘破的衣角:「可是那女的是無辜的…」
「幹!你再說!」較壯大的那方,再也氣不住,拿起路旁人們丟棄的鐵椅就往他瘋狂野蠻的揍打,似乎要將所有怒氣使勁的擊出。
瘦弱者疼痛的曲扭了表情、身軀,抱頭逃竄,不斷驚嚎求救。
小律急著想找人一起幫忙,卻發現所有人的身影甚至眼神都急急閃避,唯恐觸及戰火。但是情勢緊急的讓她無法多想,她挺身擋在瘦弱男人之前,斂容怒視,望向壯大男人後方大喊:「警察!就是他!」
男人一聽頓時嚇得頭也不回地急忙逃竄,瘦弱男人倒在地上傷痕累累。
「你還好吧?」小律緊張的蹲下巡視他腿上流血不止的傷口,擔憂的緊皺眉頭:「怎麼下手這麼重…。」
「小姐,多謝妳救了我。妳快離開吧,等會兒警察真的來了,妳會被牽連的。」
「可是你傷成這樣…」小律望著他的傷勢猶豫不已。
「該死的,妳快走!聽到沒有。我用不著妳可憐我!走!」他嘶吼。
小律知道男人的顧慮,想了想,用緩慢的腳步慢慢離開,頻頻回首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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