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咖啡。」
「謝謝。」接過空中小姐送上的咖啡，我啜飲了一小口。
翻一翻今天的晚報，頭版是政客們的表演，娛樂版是明星的八卦。空洞又沒有內容，耳機的音樂也放著不熟悉的歌曲。
我望著窗外的淡薄雲層，在不知幾千英呎的高空中，我想起了他。
「你要調到高雄啊？」
「嗯。」
「那以後放假你要回來台北喔。」
「剛過去很忙，可能沒辦法常常回台北。」
「那我去高雄找你好了。」
「不用那麼麻煩了。」
「不行，這樣我會想你的。」
「我除了要告訴你我調職的事情外……還有一件事……也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看著他的雙眼，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跟他在一起了。我沒有那麼堅強，堅強到可以撐住兩個人。
交往以來，他為了我放棄他的生活圈，放棄他的興趣，放棄他的想法。
只要是我喜歡的，他也跟著喜歡。我討厭的，他也會跟著討厭。他推掉原本跟朋友的聚會，只為了在一旁看我打球。他拒絕加班，只為了跟我吃一頓宵夜。他不再看電影，只為了跟我出去玩。他為了我，犧牲掉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跟我在一起。
他將他的人生，他的幸福都放在我這裡，什麼事情都交給我來決定。但是……這樣的關係，不是我要的。
兩個人相處，需要的是交集，而不是完全的複製。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他都認同。我喜歡的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個性的人，一個沒有自我的應聲蟲。
我不是他的柺杖，也不是他的輪椅。我不希望他這樣下去，因為……我還喜歡他。只是溝通了兩個多月，還是沒有任何的改善。
我累了嗎？是啊，我累了。
畢竟他託付在我肩上的幸福太沈重，重到我已經不能再承擔了。
我自私嗎？是的，我自私。
也許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樣的一個人，可以值得他將他的人生整個交付，但是……
那個人……那個人不是我……
「我們分手吧。」我平靜地說出這五個字。
他則是呆若木雞，發晌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眼眶有點潤地說：「你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反正我也要調職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
「不要這樣子！」他皺著眉頭說：「你是不是嫌我常常打電話給你？我可以改啊，以後你到高雄後，我一天打一通就好了啊？」
「不是這個。」
「那……你是不是嫌我囉唆，我以後少講一些話就好了啊。」
「不是這樣的。」
「那，你不喜歡我什麼，你說啊，我可以改啊。」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我雙手按著他的肩膀，手掌還可以傳來他微微地震動。
「你不需要改什麼，是我們不適合。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疼你愛你的。」
「怎麼會不適合？沒有這種事！」他開始有點激動了。
「別這樣子。」
「到底為什麼？」
「你想知道原因？」我看著他已經模糊的雙眼，我不捨地說：「如果你自己也想不通的話，那就表示那不是問題的所在，是我們不適合罷了。」
他肩膀開始抽動，也跟著啜泣起來。我拿了手帕幫他擦眼淚，看著他這樣，我也是心疼的。
他接過手帕，卻沒有停止哭泣。因為他知道，一旦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
「再見了，保重。」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那間咖啡廳。
「本班機已經到達高雄，即將降落於高雄小港機場，請各位旅客繫好安全帶。」飛機上廣播著機長的聲音。
空中小姐們沿著走道 Check 乘客的安全帶。
我從窗外往外望，夜晚的高雄，像是一盤閃著星光的棋盤，一點一點的閃耀著璀璨的光芒。這裡將是我未來幾年工作與生活的地方。
飛機從高雄港上空飛出，到了外海盤旋兩圈，才繞進小港機場準備降落。
降落時的震動顛著，我可以感受到從座位，從把手，從地板傳來的各種抖動，但我的心卻是靜著。閉上眼時，腦海中還有他的面容。
他的微笑，他的撒嬌，他的依賴，他的無助以及他的難過。
飛機安穩地降落，離開飛機，沿著電扶梯而下，在行李提領區的轉盤上，等待著我那包不算大的旅行箱。
看著一袋袋的行李轉著轉著，依序地被主人一袋又一袋地拿走。走出通關閘，手機就響起。
「喂？」
「是我，Rob。你到了嗎？」
「剛下飛機，你時間算的真準。」
「下星期一台中那邊的客戶需要你去一趟，報表和資料請你準備一下。」
「OK！沒問題。」
「那就拜託你了，有問題的就 Call Tina，旅館和車票她會幫你安排的。」
「Thank You.」
「早點休息吧。」
「OK！」
「Bye.」
「Bye.」我閤上手機，沒有想到調到高雄分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台中出差。
航廈大廳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們，我沒有多餘的停留，往其中一個出口走去。
這裡是新的起點，新的生活將就此展開。
我走出機場，遙望著北方。沒有雲層的遮蔽，天空的星星特別閃耀，月光也格外地明亮。
今晚的他，睡得好不好呢？是不是已經瞭解我離去的理由，還是找到一個能背負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呢？
我招了一台計程車，上車前回頭看了小港機場航廈，微笑地說：「晚安，小港機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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