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漸漸地接近國力家,但是車上的氣氛卻沒有因此而緩和。
「你到底想怎樣?」盧柔凡生氣地說。
「我不爽什麼不是都跟妳說過了。」洪紹樂開口說。
劉乃棠看一下國力,國力也剛好看一下劉乃棠。但是國力沒有說話,只是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此種狀況下,劉乃棠覺得乖乖當司機不要說話最好。
畢竟連國力跟她們的交情都沒有插嘴了,他這個幾乎等於陌生人的人又何必多說什麼。
只是兩人又沈默了,空氣中夾雜著一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不安與不穩定的味道,瀰漫在整個車子裡。
終於,車子抵達國力家,停在國力家門口。劉乃棠將後車廂打開下車呼了一口氣,心想終於可以解脫這種情侶吵架的場面。
而國力也下車去後車廂拿背包。兩人剛好對看了一下,國力還是跟剛才一樣,聳聳肩不能對這件事插手或插嘴。
此時洪紹樂沒有多說話,也開門到後車廂拿行李。
盧柔凡很不高興地下車,開口說:「我不是都跟你解釋過了,你還想怎麼樣?」
洪紹樂看著盧柔凡,沒有說話,就只是看著。
劉乃棠沒有想到兩個人會吵成這樣,不過盧柔凡還沒將行李拿走,所以劉乃棠也不能回駕駛座將車子開走。
「解釋是一回事,我感覺到的又是另一回事。」洪紹樂終於開口說。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信任我。」盧柔凡難過地說。
「別人就算了,但是他是你前男友,妳要我怎麼想?」洪紹樂大聲地說。
劉乃棠聽到一個很奇怪的名詞「前男友」
原來他們兩個是為了這件事而吵架。
不過前男友這是指誰?誰是盧柔凡的前男友?
「原來……你們是因為我。」國力有點訝異地說。
聽到國力這樣說的劉乃棠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國力為什麼會這樣說?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聽錯了……
是的,一定是聽錯了……
不是自己聽錯,就是國力聽錯回答錯了……
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的……
劉乃棠的腦子從空白變成一片混亂。
「我不是說我跟阿力已經沒有什麼了嗎,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盧柔凡辯解地說。
「那為什麼他肚子痛,妳就擔心成那樣?」洪紹樂說。
「我們大家不是好朋友嗎?我關心他不行嗎?」盧柔凡又氣又難過地說。
「有人像妳擔心成那樣嗎?」洪紹樂質問。
「為什麼不行?」盧柔凡反駁。
「你擔心成那樣,要我怎麼相信妳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沒有絲毫瓜葛了?」洪紹樂指責著。
「洪紹樂!原來你都不相信我。」盧柔凡眼眶泛淚,從後車廂拿出行李蓋上後車廂蓋,然後又氣又傷心走進副駕駛座。
「阿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國力沒想到自己原來是兩人爭吵的主因,趕快出來說明。
「阿力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我不是針對你。完全是凡凡她自己的態度曖昧不明!」洪紹樂說。
「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火車站。」盧柔凡一手摀著嘴巴,語帶哽咽地說。
劉乃棠沒有回答,他只想逃離這裡,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遠遠地離開這個現場。
油門一踩,車子沒有預警地迅速往大馬路開去。
任憑國力的叫喊,車子依然沒有煞車停住,快速地往火車站的方向消失在馬路的另一頭。
一路上,盧柔凡的淚不由自主地不斷掉落。
而劉乃棠的淚,卻不知為何無法從眼中流落。
原本預計告白的場景,不僅無法實現,甚至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愛上一個人的盲目,讓劉乃棠忘記去確認一件最需要去確認的事情。
也許曾經想過,卻又鴕鳥地不願去面對這最大的可能,世界上的異性戀,遠比同性戀還要多的多。
自己不能,也不該去愛上一位喜歡女生的男生。
「抱歉,還要麻煩你送我這一趟。」盧柔凡雖然哽咽,但是還是不忘向劉乃棠說抱歉。
「沒……關係。」劉乃棠說。
是的,一切都跟劉乃棠沒有關係了。
就算劉乃棠想要有什麼關係,但是那種關係卻是再也不可能發生的關係了。
「剛才還讓你看了笑話,真是抱歉。」盧柔凡強忍著難過,勉強擠出微笑地說。
「沒……關係。」
因為劉乃棠也同時看到了事實的真相。
一切都是愚蠢的自己,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幻裡,是那麼地不切實際。
而現在只是提早從幻想中被拉出,拉到殘酷的現實中罷了。
「很好笑吧,為了這種小事就吵架。」盧柔凡哽咽著說。
劉乃棠沒有回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洪紹樂真的太過份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盧柔凡一想起剛才洪紹樂的話,又不禁悲從中來。
「妳……跟國力真的是男女朋友?」劉乃棠鼓起最後的勇氣問,心想也許跟阿萊與鹹酥雞那次一樣,國力只是無辜被捲入。
劉乃棠在無盡跌落的過程中,急急忙忙地東拉西扯,希望能拉住最後一線希望。
而這就是劉乃棠慌亂中所拉住的最後一條繩索,可以將劉乃棠從地獄的邊緣拉往天堂。
「我跟阿力大一上交往過,雖然分手了,不過我們還是好朋友。」盧柔凡依然難過地說。
劉乃棠得到了不想得到的答案,最後的一條繩索,就這樣被硬生生切斷,一切的事物就這樣往下掉,掉進那漆黑無底的深淵。
「因為洪紹樂和阿力是同學,後來經由阿力介紹才認識,他開始追我一直到一下我們才在一起。」盧柔凡敘述著過往。
劉乃棠想起曾與國力的對話。
「如果是你去搶,一定會搶贏。」
「我?我不會去搶啦。」
這麼漂亮的女生,不會去搶的原因有很多種,劉乃棠想的是國力不喜歡女生,這是劉乃棠自己想要的答案,卻硬是忽略其他更有可能的原因。
申平久說他有問過國力,國力說他是單身。而條件不錯的單身男子,身邊有個大美女,卻不會心動去搶的可能並不是只有一種。
偏偏劉乃棠將答案導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卻不去想別種可能。
而真相是這位大美女是國力的前女友,所以才不會去搶,因為兩個人已經分手了,而天底下單身的男生一堆,也不見得全部都是Gay。
劉乃棠的推論充滿了邏輯上的荒謬,只是單純地自我幻想與不切實際。
如今,是醒來的時候了,一切都該醒了。
「大一時,因為一次意外,阿力救了溺水的我,所以我……我們才會在一起。阿力真的是一個好人,所以雖然做不成男女朋友,但是我們還可以成為好朋友。我跟洪紹樂在一起時就已經明白跟他說過,誰知道……嗚嗚……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是不相信我。」盧柔凡一講到這邊,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下。
劉乃棠聽著盧柔凡的敘述,發現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三個人的三角關係都不重要了。
誰跟誰在一起,誰相不相信誰都不重要了。
這次的心被砸得比上次更碎,上次雖誤以為國力和阿萊有關係,但起碼表示國力喜歡男生,劉乃棠還有機會。
但是這次不一樣,不是誤會,不是第三者轉述,而是真的跟國力交往過的當事人描述。
這場夢好美好美,但是為什麼醒的時候要這樣地痛。
痛到已經不知該說什麼,痛到連哭都忘記。
這就是所謂的欲哭無淚吧。
盧柔凡在旁邊傷心地哭,劉乃棠卻好像忘了怎麼哭。
「泛舟時他就跟我抱怨,我怕他吃醋,就不跟其他男生說話,用行動來證明我對他的心,沒想到他還是不相信我,真是……太過份了。」盧柔凡一邊說一邊哭。
如果申平九和呂斗鵬知道,後來盧柔凡不與其他男生說話,是為了體貼洪紹樂的觀感,不知會作何感想。
只是這一切對劉乃棠來說,都是多餘的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全部都沒關係了。
抵達台中火車站,盧柔凡下車後一邊擦拭著淚痕,一邊向劉乃棠道歉與道謝。
劉乃棠沒有多說話,就是這樣行屍走肉般地駛離台中火車站。
盧柔凡在車站大廳,看著火車時刻表,不斷地用手擦拭雙眼,是因泛淚的雙眸讓她難以看清。
「凡!」洪紹樂的聲音出現在背後。
盧柔凡回頭一看,竟是滿臉愧疚的洪紹樂快步地跑過來。
洪紹樂一把抱住盧柔凡,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盧柔凡雙手掙扎地敲打洪紹樂,哽咽地說:「你不相信我還來幹什麼!放開我!」
「不放,我是傻瓜,我再也不放開你了。」洪紹樂就這樣緊緊地抱住盧柔凡不放。
「放開!你放開呀!」盧柔凡繼續敲打著洪紹樂。
「不放,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洪紹樂抱著盧柔凡,吻著他的秀髮,不斷地道歉。
就這樣兩人來回糾纏又哭又打了之後,終於相擁和好。
在火車站門口,剛剛騎著機車載洪紹樂趕過來的國力,手還拿著安全帽看著這對小冤家,放心地微笑了。
離開火車站開了一段路後,劉乃棠的淚終於從眼角奔出。
握著方向盤的手抖著,就這樣不自覺抖著。
鼻息是間間斷斷的抽泣,雙眼所見卻被淚迷濛。
啜泣聲與淚流聲交織成極不調和的協奏曲。
繁華鬧市歡舞喧夜,為劉乃棠這場獨角鬧劇拉下最後一幕。
兩旁的路燈有如送葬列隊;兩邊的樹枝宛如招魂幡令,一同帶著劉乃棠的愛情出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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