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佐助的冷笑聲,櫻還來不及反應,大腿外側的槍就已經在佐助手上了。
『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如果沒有發現她身上有槍,他能活到今天嗎?
佐助單手將槍抵在櫻的雙眉間,伸直手臂和櫻保持距離。
眉間傳來鋼鐵冰冷的溫度,櫻扯出笑容說:「被發現了。」
『是那傢伙給你槍的?』他連寧次的姓氏都懶得說了,緊緊鎖起眉頭。
「追究這些重要嗎?」她平靜地說,又是可以惹火佐助的態度。
事實上,確實是寧次給她這把槍的,在昨晚跳舞貼身接觸的時候,他趁機將這把小槍塞進她的裙襬內。
『你知道你的下場嗎?』佐助將槍抵的更用力,腥緋紅的雙瞳在黑暗中閃爍,有如魅惑人的死亡火焰。
「我知道。」臉上找不到一絲恐懼,嘴角的笑容似是不懼怕死亡。
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再度失守,咬牙怒吼:『春野櫻!你到底想要什麼?』
「放我和鼬走……」說完嘴角的笑容消失,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櫻發現這是她長時間來第一次哭,即使被佐助抓回來,即使見不到鼬,她仍相信有一天能與鼬再相見,所以她不哭。
現在,要和鼬再相見,只能在黃泉地府了吧。
『你想都別想。』佐助立刻回答,沒有任何考慮。
「那麼……扣板機吧。」
她的心冷了,應該說很早以前就被眼前日漸腐化的男人給冰凍了,但要命的是她仍眷戀著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暖。
她閉上眼,等待死亡的來臨。她不怕死亡,因為這個世界已經崩毀,活著不過徒增痛苦。到了另一個世界,她會靜靜等待鼬的到來,只怕他拋下她。
良久,櫻等待的痛楚並沒有來到,她感覺到眉間的冰冷消去,再來下一秒是感到手腕被用力一拉,接著被重重推了一把,瞬間失去平衡。
睜開眼時剛好車門被重重關上,佐助繞到另一邊的駕駛座,是佐助將她推入副駕駛座的。
佐助沒有看她,他重重踩下油門,車子便飛也似地開出去。
『現在就讓你死太便宜你了。』
櫻不敢回話,連安全帶也不敢去拉,只能呆望前方的景物快速消逝,放在大腿上的雙手則緊緊交握。
透過車子後照鏡,她發現眉間有著深刻的印痕。
毀了,一切都毀了。
站在穿衣鏡前,櫻小心翼翼地替佐助繫領帶。
經過昨晚的事,她知道自己注定要在冰冷的生活裡度過了。佐助痛恨背叛,又怎麼可能容忍多次的背叛?
昨晚車上氣氛沉重得讓人想掉淚,回到住處的時候她被佐助抓著手臂帶回房間,他用力將她摔在床上,接著往門口前進,從外頭上鎖。
繫好領帶,佐助自動坐在椅上,櫻蹲在地上替佐助穿上軍靴,再仔細替他繫鞋帶。她可以感覺得到佐助俯瞰她的冰冷眼神,徹徹底底的羞辱。
昨晚被他拉的手留有清晰可見的紅印,痛楚像是被人用縫衣針一針一針反覆插入。
替他穿好鞋子後,櫻退到一旁,深怕擋到他的路,惹他不開心。
『外套。』
經他的提醒,她快步來到衣架附近,小心地將外套取下,再回到佐助身邊替他穿上。
她抓住睡衣下擺,閉上眼無法控制地顫慄,她居然恍神到忘記替他穿上外套,佐助不知道會怎麼處罰她。
預期的痛楚沒有來到,她睜開眼瞇成一條線,發現房門被關上。
良久櫻才意會佐助已經離開,她艱困地移動彷彿被釘在地板上的雙腳,一動才發現手心佈滿濡濕的冷汗。
佐助回來得很晚,開門的聲音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她,但她不敢有怨言,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來到他面前,寬大的睡衣包不緊日漸消瘦的身子,下擺隨著動作擺動。
佐助蹙起雙眉盯著她看,手裡拿著沉甸甸的東西。
『拿兩個杯子出來。』
佐助再次將酒倒到杯沿才停,接著送進嘴裡。他喝得很急,而且喝得很多。她不喜歡喝酒,也不想惹佐助生氣,只好小口小口地啜飲,照這速度看來,佐助喝完十杯她才喝完半杯。
他在外頭喝過酒才回來的,因為剛才接近他的時候就聞到強烈的酒味。
就算和佐助關係僵化,她也不希望看到他生病痛苦的模樣。深吸一口氣,櫻放下酒杯,小手覆上他欲拿酒瓶的手。
「喝多了傷身。」
她說完便收回手,不敢再停留任何一秒,過快的動作讓稍稍隱去的痛感甦醒。佐助在她的碰觸後定格,接著將手收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絨盒,放在桌子上後推向她。
櫻注意到桌上的盒子,卻不敢有動作,現下的她沒有他的允許不敢輕舉妄動。
『打開吧。』他沒有看她,額前垂下的墨髮看不見他的表情。
櫻按照他的指示,將盒子打開,打開後她無法控制地驚呼一聲。
是鑽戒。
她還來不及幻想,佐助就出聲打斷她:『拿去丟。』
「為什麼?」
『看到就煩。』
她不敢追問下去,怯生生地說:「這樣好嗎?」
佐助沒有回答,他一手扯開領帶,另一手將酒杯推離。櫻以為他還要說話,沒想到下一秒他站了起來,來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拉起。
正當櫻以為要因為剛才的多嘴而挨揍時,佐助開口。
『跳舞吧。』
他拉著她來到一旁的矮櫃,伸手扭開收音機的開關,悅耳輕快的音樂流瀉而出。
待音樂一放出,佐助拉起她的手開始左右擺動,踏著以前共舞時的步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這支舞……他還記得嗎?那時他們在軍校,佐助的家庭尚未破碎時,他們的第一個舞會。軍校生活苦悶嚴謹,卻有一年一次的舞會提供學生紓壓的機會。那個時候她和佐助正處於曖昧階段,說準確點是她熱切愛著佐助,佐助則是沒反應。
她是用什麼手段讓佐助和她跳舞的?不太清楚細節了,只記得佐助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她的手,炙熱的體溫烘得她羞紅粉頰,近身接觸讓她清楚感覺到他的吞吐,她不抬頭,垂著粉頸確認步伐,以免踩到佐助的腳讓他不舒服。
音樂很快地結束,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櫻在心底懊悔沒有好好望著佐助,那可是她唯一可以近距離觀察佐助的機會呢。
「謝謝你,佐助君。」
她趁著音樂完畢後的混亂向他道謝,場邊的人開始進入舞池,連她都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佐助不知道聽到與否,點頭後便向場外接近,櫻只能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努力撐起微笑。
一旁的男同學紛紛上前向她邀舞,她連忙拒絕。原因沒有別的,只因為她想帶著和佐助跳舞的感覺,支撐在軍校的苦悶生活。
謝謝你滿足我的任性,或許我們不會有結果,但我時常會想起這一支舞,可能是在午後曬太陽打盹的時候,也可能是躺在別的男人臂彎裡時。
猝防不及,櫻感覺自己的手再次被拉住,抬頭一看,是佐助。
他淡然自若地說:『繼續跳吧。』
說完他便跳著櫻從未見過的舞步,她像個石像般僵化,一動也不動,怕一動就會踩到他。
「佐助君……我只會跳一種舞……」她斷斷續續說完,考試拿手的她在跳舞方面卻是死當的程度,唯一習得的一支舞還是靠同學的惡補才成氣候的。
他連眉毛都沒挑,逕自說:『聽我的口令。』
在佐助的帶領下,她居然跟得上節奏,甚至沒有踩到佐助的腳。
那一晚在佐助的帶領下,他們跳了一整晚的舞。過不了多久,佐助就去了遙遠的邊境,而她去了卡卡西懷裡。
等到她過神時,她感覺到自己在墜落,下一秒被佐助穩穩接牢。
『專心點。』
收音機的音樂在一聲高亢的薩克斯風後戛然而止,兩首樂曲間的空檔瀰漫尷尬的氣氛,沒有人開口,輕輕擺動身體當作韻律。
沒有多久,收音機再度傳出音樂聲,低沉慵懶的女聲緩緩唱著。
『I've seen the world.Done it all, had my cake now
我已看遍世間繁華,歷經滄桑,享受甜美果實
Diamonds,brilliant, and Bel Air now
如今有鑽石珠寶,名聲顯赫,坐擁豪宅』
緩慢的舞步平緩先前的激烈,佐助讓她慢慢轉過一圈便收進懷裡,小臉埋在他的胸膛,跟著他擺動。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當我年華老去、容顏凋零,你還會愛我嗎?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當我所剩的只是受傷靈魂,你還會愛我嗎?
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
我知道你會、我知道你會
I know that you will
我知道你會的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beautiful?
當我不再美麗,你還會愛我嗎?』
反覆吟唱,像是在逼問情人許下諾言,不論生老病死,仍舊鍾情於她。
兩隻大手覆上她的後腰,他的溫度經由透薄的睡衣傳到她的肌膚。
『Dear lord when I get to heaven
親愛的主啊!當我來到天堂
Please let me bring my man
請容許我帶著我的男人一起
When he comes tell me that you'll let him in
請告訴我你會讓他與我相聚
Father tell me if you can
天父啊!如果可以請告訴我』
小手伸上他的背,揪著他背上的布料,在熨斗仔細燙整的襯衫留下皺褶。
『He's my sun, he makes me shine like diamonds
他是我的太陽,使我如鑽石般閃耀』
歌曲的氣氛來到最高點,櫻的情緒也隨之高昂,更抓緊手中的衣料。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beautiful?
當我不再美麗,你還會依然愛我嗎?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t young and beautiful?
當我青春不再、容顏凋零,你還會愛我嗎?』
音樂戛然而止,耳邊彷彿還殘留女主唱最後如絲般的氣音,那是代表愛到失去力氣的感覺,她知道。
音樂結束,櫻主動放開手,在他甩開她之前她先甩開他吧,她沒有辦法再承受。
不料佐助沒有鬆手,他反而將俊臉埋在她白皙的頸窩,突來的親暱讓她動彈不得,沒有回抱他。
擁抱本是表達情感的方式,可是現在的他們只能沉默,任由時光流逝。
他打破沉默:『那天……我本來想求婚。』
他從沒有想過他會說出那天的事,但一起了頭就停不下來,泛起苦澀的笑,沒想到他會把被傷害的事情說出口,他是怎麼了?
櫻聽到關鍵詞,臉色發青。
『回來看到你不在,給了你可能會在的地方電話,都沒有你的消息。』
佐助低聲呢喃,像是遠方僧侶朗誦經文的聲音,而這些經文正是她的致命傷。
『隔天早上,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回來,我們會回到以前的生活,你會對我哭、對我笑,就像以前一樣。』
「佐助……」櫻毫不遲疑地抱緊他,嘴裡低喊他的名。
『可是你們卻背叛我。這世上我只相信你和哥哥,而你們居然聯手背叛我。』
自從被流放後,他失去信仰,拋棄信任,支撐他活下去的是復仇、哥哥還有她。當他扳倒卡卡西達成復仇,本以為能就此獲得幸福,卻被最信任的人狠狠傷害,墜入無止盡的痛苦深淵。
「對不起……」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點點滴滴的淚水滲進他肩膀的襯衫裡,一片濕熱。眼淚來得太遲,早在多年前的那晚就該流下喜悅的淚水。
佐助更是低下頭,沒有寬恕只有遺憾:『來不及了。』
為什麼他們會走到這一步?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深愛我的你去哪裡了?
倘若那一晚她沒有握住鼬的手,倘若佐助能早一天求婚,倘若她能再忍受一天……現在的她就不會身陷痛苦的囹圄了。
同時她也為自己背叛佐助感到羞愧,那晚準備和她求婚的佐助一定像個單純的孩子,小心翼翼捧著最珍貴的東西,想將心中的愛給予他最愛的人,不料那份愛意卻被她拍落在地,任骯髒的塵土掩蓋。他的心一定冷透了,那顆心被名為背叛的刀刃畫上長長的傷痕,沁出殷紅的血絲,無法被包紮,更別提癒合。
一直以來她不斷反問,究竟是誰殺了當年的少年?或許強大權力帶來的野心真有那麼一點責任,但最大的兇手就是她。
佐助咬住她的脖子和肩膀的連接處,很疼,她痛得直縮起身,沒有作聲。濕熱的液體在她的肩膀灑落,佐助壓抑聲線防止顫抖的哭聲。
她止不住淚水,疼惜像受傷孩子般脆弱的佐助。
萬能的上蒼啊!我不求你什麼,只求你能帶走佐助身上的傷痛,賜予他快樂。
她閉上眼垂下粉頸,在佐助衣領的缺口落下憐惜的吻。
〈未完待續〉
作者後言
一直想打這一段,TAS裡冷漠的佐助我想也像個孩子
渴望被愛和幸福,不料最被世上最信任的人背叛
所以安排這一段佐助宣洩感情的橋段
也很喜歡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哭泣的描述
文中提到的歌是大亨小傳的主題曲:young and beautiful
很喜歡她略帶慵懶的聲音,背景音樂的樂團伴奏也很有感覺
中文歌詞我找得很辛苦,因為要翻出符合意境的歌詞並不容易
網址:http://www.music-cool.tw/2013/05/lana-del-rey-young-and-beautifulthe.html
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這篇的全歌詞翻譯,翻的很好
而且這篇的命名也是以這首歌而來,因為文章裡充滿受傷的靈魂
Aching Soul預計再一兩章就會結束了
最後,謝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