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犯了錯,所以才更需要全心悔改,尤其是妳,...小錚,上帝揀選妳印證了祂的存在,妳就只好更加努力去見證這一切...我但願我是妳,可以為妳努力,讓我們蒙了塵的靈魂早日獲得解脫..."
"根本就沒有上帝,有的只是一個無能又軟弱的男人叫方澄,"我的話語開始越加犀利,無端來干擾我病態的生活,自作多情地要用我根本不能認同的方式來解救我,以為為我帶來了永恆的救主..."他不想擔負他自己的責任,所以才要把整件事推到一個莫須有的上帝身上去....是上帝對我的試驗?方澄,"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時,不在乎我和李天一幾而刻意介入我的生活,希望獲得我的愛和我的身體...那個男人並不是上帝而是澄。"上帝可沒有和我做愛做到一半,讓我的男朋友跑進來用刀把我砍個半死,而祂還希望我會聽祂的話?"
方澄眼眶裡那鹹味的液體正在上升,他那般痛苦的神情之前我並未見過,之前玫瑰色的回憶如今被眼前這個懦弱的男子給完全粉碎。"我知道妳在怪我...妳不相信上帝,可是我希望你至少是好好的,小錚..."
"奇怪了,我到底哪裡不好?我沒有因為我變成現在這樣子就恨你恨之入骨,我也沒有起過報復的念頭...這是我的生活,我自己要這樣子過的...你沒有資格來評斷我到底好不好,你來找我之前我都是好的...一看到你變得這麼偽善...你讓我想吐!這樣我才會不好..."一邊
在跟方澄說的時候,我就像是正在跟自己對話,我的生命正在向我的靈魂傾訴一個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已經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了,我是帶著頸上一條疤和一段被情殺的過去的女人...外在的世界認定一個快要瘋了的女人...
對,我已經不是昔日溫婉清麗生來就是容易被男性給追逐的小錚了...
我是楊錚,脖子上有疤,心頭鬱積了無法被疏解的恨意和痛苦的回憶的尖銳的女人...
我和方澄的第一次再會,我並沒有再歇斯底理地亂吼亂叫砸東西傷害方澄,但他離去時滿臉淚痕,我遂體認到目前我的潛質上有一種傷害人的能量...
被重重傷害到一無所有的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想要利用自己的痛苦去進行殘酷的報復,但是,方澄所拉開的序幕和其他所有事件的糾纏,終於使我慢慢體認到唯有將身上的痛苦加諸他人,自己的罪惡才會有解脫的一天。
在暗室裡生活的我終於有了新的興趣,我拾起久未碰觸的炭筆,找出塵封已久的畫架,我可以鎮日畫著在燈光下不發一言,把自己深鎖在房裡不停地畫畫,雖然似乎令媽媽非常擔心,但至少我不再尖聲大叫令父母難堪。也許,他們以為那是一種讓我的心靈澄淨與獲得救贖的方法,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那樣的...但對我來講一點也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在乎別人對
我有什麼期望,反正我根本就達不到的...
畫著鏡前的自己,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鏡中的我有蒼白削瘦的身形和臉龐,還有一頭不自覺枯黃的及肩頭髮...
見到楊錚這個人,第一眼一定是瞧見她脖子上的疤,再來也許就是要從我的五官和眼睛中去獲得訊息,來猜測那是個怎樣的故事,哪種個性的女人才會被另一個人這樣子地對待,想必是個男人吧!下手慘重無比,否則那道疤也不會那樣深刻,被男人所殺傷的年輕女子...想來也多半是情殺,因愛生恨?第三者?
我可以想見別人的猜測,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但是...還有些不一樣,不一樣的是我,是目前的我...
而我正努力地要把自己的不同給藉由畫筆記錄下來,我想把鏡裡那總是帶著鄙夷表情和漠然心態的女人給完完全全地表達出來,但是,我卻也一直在失敗...
父母對我看來馴服許多的改變十分欣慰,但我卻半點也沒有要討好他們的意思,媽媽常見我提筆在畫,便不識趣地湊過來想看看我倒底畫了什麼東西。對於她的疑問,我總是匆忙地把自己所畫的東西給捲了起來,她知道我個性乖張,總是講了幾句言不及義的話之後又退出
房去。
我猜想她很想知道我畫的到底是什麼,連自己一個癡狂的女兒的作品都急欲偷窺,也許每個人身上都有著基本的病態。而我很慶幸我敢真實地呈現,像我的母親,也許夜夜在揣測著我的畫作,也和爸爸在熱烈討論著,但是當我斜視了她一兩眼,她便悻悻然地想轉移話題,我一邊以敵意的眼光探視她,一面為她對我無端的懼怕而十分得意。
連續數日我在自我的探索上毫無所獲,只好攤開了白色的畫紙就發呆上老半天,只想把自己給畫好,但看來無論如何卻做不到,想到以前的李天總愛叫我隨手便畫些雜物,他就在畫上落款提詩。突然間很想看看自己以前畫過的東西,現在回想起來只剩一些模模糊糊的回憶,於是我收起工具,整個人幾乎窩進書櫃裡去找。
我很努力地找著,在密閉不通風的空間裡憑著雙手摸來摸去,過了不久後我的脖子又被汗水給浸濕,因為流汗而我又快要失去耐心了,我一邊用力地扯著櫃子裡的東西,一邊覺得身體裡一些無謂的憤怒又在甦醒。
我努力地找著,就越找不到,我癱坐在櫃子裡喘氣,不可能會找不到的,除非已經被別人拿走了。
我想到了媽媽,心中又升起一把無名火。
既然我又開始想找地方宣洩我的不滿,我整個人從櫃子裡退了出來,汗水黏在頭髮貼住在髮鬢上,低低咒罵幾聲,我打開房門向爸媽房間走去。
"我以前畫的東西呢?"我大力地敲著他們的房門,某種反作用力讓我的拳頭疼痛不已,越痛我越生氣,奮力地敲著,我一邊尖聲高喊:"妳憑什麼?把我的畫還給我!"在反應被做出的幾分鐘前,我的嗓音越來越尖銳,臉度因為過度的用力而扭曲了,我知道我始終很醜陋,是每個人一直在逼我的...我可以想像媽媽是因為很好奇現在的我在畫什麼而偷走我以前畫...
God damn it...我一邊用英文罵著,整個人就快要崩潰了。
ENDLESS VOYAGE
Giorgio De Chir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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