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覓食 蘇麗欣
凌晨三時多，浮華奪目的LED霓虹燈飾，與高高掛起，不停歇地播放著廣告的巨型電視屏幕，照亮著這繁華卻空曠的大地。
全黑皮質緊身迷你裙，地上敲上節拍的，是一雙黑色三寸高跟鞋，她，一臉紅唇夜妝，緩緩地，與一身聽說是櫻桃香水的氣味，就是要假裝著那矯揉的純潔。
風，使大門內外都存在阻力。她，卻不費吹灰之力，門隨即就打開了。強勁節拍的音樂，她走進了。
「沉、沉、沉、沉」與「馳、馳、馳、馳」的鼓節奏聲，並交替著「馮、馮、馮、馮」及「即、即、即、即」打碟聲，使舞池中的人們，彷彿失去了正常意識，擺動出來的舞步，脫離平時的生活模式。
她，走到吧桌前，坐上高椅，侍應隨即醒目地走過來，她說：「Bloody Mary」，錢亦塞進侍應的手中，侍應數數，有著小費，笑著點點頭，為她炮製。
這空間裡的人，有失意的、有減壓的、有放縱的、有好奇的、有交易的、有為音樂來的、有為飲酒來的、有狩獵的。她，就是最後的一類。
酒，放在她的面前，血紅色的一杯，甚是美麗。這美麗，不期然地讓她想起昨晚，那個美與香的男子。
這小城，到來只短短兩天，卻有著意想不到的收獲。歸功於，她變化出來的這身美麗性感的女性臉龐與身材。迷惑著，這小城，一眾只著重外表的人。
飲上了一口，擺出撩人的姿態，銳利的目光也在舞池中遊走。今晚，她的目標，也如一，是飽腹。血紅的酒在她的紅唇邊，流出，她不為意。
突然，在她的唇邊，有一東西，擦過，是一張白色的紙巾。
這男子，一身整齊的深灰色西裝，梳得整齊的頭髮，鬢腳看出有特意的修剪，手持著那張染紅了一點一點的紙巾，站在她的旁邊，她聞到他那普遍男人都有的古龍水香味，與一種更深沉更神秘的氣味。這，是她未遇過的。
她想，可能，是他比較純正。
他溫文地說：「請你飲些別的。」
她點點頭。
威士忌加冰，兩杯。侍應也醒目地放在他們前方的吧桌上，手示意他們請便。
「多謝！」她禮貌地向他說，也發自內心的，她想不到，獵物不請自來，不用大費周章。
「不用！」他笑笑說，也飲了一口面前的酒。「你從外地來？很生面口。」
「對！來了兩天」她相應客套笑說。「這小城充滿活力。」她也接著將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這裡的男人，也很不錯！」
「哈哈！你也太心急了吧！餓了嗎？」他笑著，一手執起她的手，吻了下去。「露西法小姐，對嗎？」
猛然的痛楚，讓她旋即縮回手。滾燙的辣熱感，猶如一塊燒紅了的鐵塊印到皮膚上，她的手冒著煙。
「我不是露西法，你認錯人了！」她心知不妙，欲離開之際，他馬上拉住並緊緊地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說：「露西法，這是你的姓氏，你的家族，你的宿命，你的實相，對嗎？蘇菲。」
「放開我！你想怎樣？」她大吼，並試圖脫離他。
「沒有什麼？你在這裡覓食，進入我們的區域。需要得到我族群的批准。」他淡然地繼續說。
強勁音樂節奏不斷，他們看來如此的親暱，在眾人的眼裡，只是在酒精催化下激情的舉動。
「吾族貴為天神親手創造出來的高次物種，要跟你們這低次魔類匯報？」她心裡笑著說。接著一個怒吼，幾乎貼著她的他，左上方的西裝與胸部，出現了一冒煙的洞。
「其實，你，跟我們，不是一樣嗎？被放逐在這裡…」他以心電感應，對她說。「墮落天使，還是有著純真，這樣的攻擊，對我，只是皮毛。」很快，那個身體與西裝的洞已癒合，完好無缺地。
他對著她的嘴，柔柔地，吻了下去。
頓時，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呈現在眼前，不過，是以一個第三身的角度。
這個第三身，是他……
霓虹燈映照下的一條較陰暗的後巷，一個穿著白色襯衫與鬆身深藍牛仔褲的男人，上下其手地擁吻著一個穿著紅色緊色裙的女人，是她。那男人衝昏所有理性思考，眼神迷糊得只充滿一團一團肉，正要解開褲頭之際，她的面容忽然不再因性慾刺激而陶醉起來，眼睛突然消失眼白變成全黑，撫摸著那男人的左手在此時停住，彷彿凝聚著力量後，手掌中間產生了一個旋渦狀，這是一個由肉色，到灰色，再變成一個漆黑無情的黑洞。仍被獸性慾望所薰陶的男人狂野地吸啜她的胸部，自以為主導淫慾她的他，在沒有絲毫任何防範的情況下，感覺背部像被人拉扯住，當他看看後面的時候，為時已晚，他的背部已被她左手的黑洞鎖住，沒有丁點掙扎的時間及餘地，剎那間，他已被吸進那無邊無際的黑洞中。
她整理一下這紅色的迷你裙，尤其是胸口的位置，裙子幾乎被拉歪至變形。
來到這小城一天，就享受到這頓豐富的晚餐，她很滿足。飄泊太多年，她竟幻想，如能在這小城定下來，衣食絕對無憂…
他的唇，慢慢地豁出。
今次，他的吻，沒有令她冒煙，只是一種溫熱的感覺。
然而，她卻立即感到一種巨大的無力感，身上原儲存著的力量迅速減弱，在微弱的燈光下，她看著她的手臂已瞬間變得消瘦皺皮，胸部癟巴巴了下來，最後，她摸摸自己的臉，鬆弛乾枯得甚至疼痛。
他將無力的她擁到他的懷裡，在耳邊，輕聲說：「你的味道，真好！吸食你這等墮落天使的靈氣，就等於在這小城吸上千個凡人的雜氣，哈哈！真划算！所以，你，就多些來吧！蘇菲！」說畢，就用力的推開她。
她已沒力去反抗，只能，由得他，傲慢地，轉身，離開，於黑暗，人群中，消失。
她喝下在剩餘威士忌，冰塊都幾乎不見了。
無力、饑餓、疲倦、疼痛、乾枯、憤怒、痛恨、悲傷……
她費盡身上所有的力量，推開這沉甸甸的大門。
她的腳步浮浮不穩，街上的男人們都走來向這一身性感衣裳的她搭訕，然而看到她的臉，都不禁大笑挖苦起來，笑她是阿婆，臨老入花叢，穿成這樣影響市容。
她被一眾男人拖到後巷揉躪後，倒在地上，見到一隻老鼠，在她身上，聞來，聞去。
她集中所有僅餘的力量，她的手，對準這同樣完全沒危機感的老鼠，剎那間，老鼠就捲入她手中的黑洞內。
她想，站了起來，像是有回一丁點兒力量。
黎明微弱的晨曦光線，將天空漸漸染成灰色。在大街上，她，走著，走著，也慢慢，融入了這個灰色之中，離開了…
二零一六年三月三十一日, 澳門
以下小說刊登於5月13日<<澳門日報>>小說版, 謝謝編輯呀!!!!!!!! 要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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