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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4 15:14:11| 人氣2,16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電影:《盲山》﹣周圍都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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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盲山》﹣周圍都黑漆漆的

以下的資料來自:http://paper.wenweipo.com/2007/10/16/OT0710160001.htm

[2007-10-16] 李揚《盲山》亡目之山 目亡之人
文:洪永起

數年前一齣《盲井》,導演李揚走進非法採礦場,拍攝在那個處境下人的狀態,電影後來摘下幾個國際重要影展的獎項,卻至今尚未有機會在中國內地上映。

數年後李揚執導《盲山》,這回他深入山區,拍攝拐賣婦女的題材,影片通過國家電影局審查,有機會於11月在內地公映。

「中國甚麼都缺,就是不缺人。」《盲井》裡的一句對白,至今仍然烙在記者腦海裡。從《盲井》走到《盲山》,從初出茅廬到非法礦場打工的傻根,到剛大學畢業即被拐賣到山區的雪梅,從「地下電影」到獲准公映,李揚以一個「盲」字瞄準中國底層人民的生活。

同一句對白,如果放到《盲山》裡,應該換成:「中國甚麼人都不缺,就是缺女人。」


導演上月底來港,他向記者說:「片子拍拐賣婦女的故事,但說的不僅僅是拐賣婦女的問題。」

李揚在片中粉墨登場,飾演人販子吳經理,假扮中草藥公司負責人,把剛大學畢業的雪梅賣到山區給人當媳婦。

「騙本身就是人性,撒謊造成的是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危機、不信任。村裡的人不讓雪梅走,他們不認為她是被拐賣的,反倒以為她是騙子——內地有所謂『放鴿子』,就是以騙婚來詐騙金錢。」李揚說。

《盲山》描述大學畢業生雪梅被拐賣到山村,她想盡各種方法逃走,但都功虧一簣,直至多年後她的父親收到消息,帶同警察前來營救,但村人的團結使警方最終無法成功將她救出。

從被打破的模式中衍生

「村人不讓她走,每個人都有他的理由。」李揚說,雪梅要走,因為她是受害人;丈夫不讓她走,因為他們為此付出了代價:多年的積蓄,還有欠下的一大筆債;村人不讓她走,是鄰里之間的「守望相助」,也因為買賣婦女一事在當地已是平常。

「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拐賣婦女問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時沒有拐賣婦女情況,但不是說今天不如過去,而是過去有過去的一個社會模式,當這個社會模式被打破,隨著改革開放,一定會伴隨著一些社會現象的出現,正如生小孩一定會有髒水(羊水)。」還有關於婚姻、性慾、男女關係及人性等陰暗面的問題。

李揚從替黃建新當副導演開始,到拍攝自己的作品,他所關注的,就是中國底層人們的生活。

只是同一個階層的導演中,從德國留學回來的他,會否帶有一種「他者」的眼光看中國?

有人在網上為李揚解讀「盲」字,有的猜測他的第三部電影仍會以「盲」為題,李揚如此回應:「是有很多的解釋,但『盲』其實跟『瞎』還是有分別的。這裡講的,更多是人性的冷漠,還有人性的自私層面的東西。」

瞎是看不見,盲是視而不見,於是,人的冷漠成為故事主角雪梅無法逃出山區的關鍵。逃到縣城中的雪梅被村人強捉走,大呼救命的她得到的回應是,家事請自行處理。
斷裂的文化背景

《盲山》故事靈感來自李揚看過的一篇新聞報道。「大概是1999年還是2000年,在報上看到一則新聞,講一個被拐賣的婦女後來殺掉她的丈夫,當時很被震撼。那女孩子本身才是受害人,她應該是善良的,但是為甚麼最終會變成殺人的一方呢?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社會的某些因素,是會令人有所改變的。」

是被逼上梁山也好,是自衛反擊也好,影片在雪梅拿起菜刀朝丈夫身上砍下時嘎然而止,台下有觀眾嘩然。是這一刀砍的時機不對?或是根本不應該砍下這麼一刀?

「人性並不是本惡或本善的,人性本是混沌,善與惡都雜在一塊,只是某些環境中,會帶來改變。」最終雪梅砍下那一刀,就是李揚看到新聞報道後所引發的疑惑。究竟是甚麼導致一個善良的人走向這一步?

籠統地歸納為社會的錯,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可供發洩的對象,但李揚所想所說的,並不只是這樣簡單。今次他挑選在秦嶺北部的周治縣拍攝,背後所思考的,不僅僅是秦嶺風光好的問題——「當然,美麗的風景並不代表這裡的一切都是美好。」導演這樣補充。

「周治縣是中國古代文化發源地之一,昔時便有老子在此講學教書。」可是即使擁有文化的背景,這一切卻可以在後世被斷裂。「古代文化的輝煌,並不一定可以繼承。村子很漂亮,這裡的人都很單純,可是不代表你的人性善或惡。就算有老子講學,有孔子講學,文化不被繼承,這與其他地方也就沒有兩樣。」

「人心怎樣,不在乎你的環境漂亮,或是否文化發源地。」李揚強調,片中的村人,所體現的是傳統思想,要傳宗接代,鄰里相助,但是他們卻又要買賣婦女,透過這樣的方式去繼承他們的傳統,是很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社會模式的改變衍生出來的種種問題,對於這些,我們只能等待這個轉變期的過去。李揚似乎很樂觀,好像目前只不過是處在黑暗階段,卻已能看到光明的未來一樣。

山不能語,礦井無言,李揚用影像說故事,卻擔心自己也陷入一個盲點。「我是自己監片、導演、編劇,很容易會『近親交配』。」所衍生出來的,容易是畸形兒,於是他找來另一個「他者」,代替他的眼睛,好使他不致目盲。

「我請Mary Stephen(雪美蓮)從法國過來幫忙,雖然錢不夠,不能把所有的剪接工作都交給她,只能自己初剪一個版本,再讓她看,算是輔助我。但是我需要一個不同的聲音,跟中國有點疏離的,用不同的眼光來看我的作品。」身為法國導演伊力.盧馬專用剪接師的雪美蓮,其香港人的背景使她對中國有一定的認識,但長期在外國工作,卻又與中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既認識又疏遠的感覺,可以為李揚帶來更多的衝擊。

「我要的不只是揭露的東西,對社會、對自己的東西也要保持懷疑的態度,否則我會很自戀,沉迷在自己的觀點裡,Mary在這方面幫了我很大的忙,可惜的是不夠錢請她負責全部剪輯工作。」說起這事,李揚仍顯得有點遺憾。
以下的資料來自:http://hk.news.yahoo.com/071006/12/2h0uq.html

家明雜感:眼不盲心盲(明報) 10月 07日 星期日 05:10AM

【明報專訊】《盲山》在香港亞洲電影節放映,導演李揚出席放映後的討論。有觀眾問,2003年有《盲井》,今有《盲山》,下次會是「盲」什麼?好構成《盲三部曲》。李揚笑說,第二部本來不叫《盲山》,後來有人提出,他覺得挺好,竟成了系列的延續。他眼中的「盲」,並不指真的看不見,而是「心盲」。

《盲井》兩個礦工在礦場殺人,騙取撫恤金後遠走天涯、胡天胡帝。他們在酒店把「親人」的骨灰倒掉,冷血得令人髮指。但諷刺的是,兇手致電回家與子女聊天,又一副慈父的模樣。《盲山》中礦長肚滿腸肥,坐在冷氣間打牌。看?幾個剛到?的礦工,一臉傲慢、愛理不理說﹕「中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就是因為人太多,人命不值錢?才釀成李揚鏡下一幕幕人間悲劇。

李揚鏡頭下的人間悲劇

這回連山都盲了。《盲山》的開頭像個日韓的電影,拍?主角白雪梅(由黃璐飾演)的特寫,清秀可人,穿著便服背上包包,打扮一如普通的城市女孩。她在大學念書,因家境清貧,希望趁假期賺外快,替家人還債。她認識了一個賣藥的吳經理(李揚粉墨登場),往農村的途中被迷暈。醒來後,已經在一個農家的?上,所有領她來賺錢的人都走了,證件也被拿走。她被騙了,賣到農家當媳婦,從那刻開始,她的身分(學生、女兒、同學)全被剝奪。

李揚說,內地拐賣婦女的情?很嚴重,不過大學生被拐賣的不算多。《盲山》以此為故事骨幹,多少要突出城、鄉的衝突。農家人種田,娶媳婦求傳宗接代,本也是生產勞動的考慮。一個大學女生,有知識水平,在農村反而沒用。農村重男輕女的現象普遍,白雪梅的「丈夫」粗聲粗氣,不解溫柔,對?「妻子」呼呼喝喝、甚至拳打腳踢。初夜更有強暴成分——無巧不成話,《色,戒》的易先生及王佳芝第一次性行為都像強暴,不過卻是先小人後君子。他兩漸漸在?上流露真我,達到水乳交融的境地。
農村「媳婦」三度逃走失敗

白雪梅雖被污辱,仍然不肯就範,她不言不語,繼續一身城市姑娘的打扮:鏡頭特別強調她那對Converse All Star,這種美式品牌的Made in China貨色,與質樸的農鄉生活對比非常強烈。她曾經三度出走,用盡各種方法(甚至出賣色相以求車錢),長途跋涉望逃出生天,都一一給丈夫及村民抓回、痛毆。作為城市觀眾,我們也從沒這麼嚮往電影中的水泥建築景觀。每次看到白雪梅離開田野 、逃到鎮上,快要成功逃脫了,又被村民抓回去時,就很替她難過。電影那幾個鄉郊景色的空鏡 ,不知怎的,漂亮是漂亮,卻總讓人頗不自在。村民都很橫蠻,連村長都是禁錮的共謀 。跟張藝謀 的《秋菊打官司》及《一個都不能少》中農村所呈現的和諧、樸素完全是兩碼子事。

李揚沒有為城鄉衝突、知識及文盲加上硬邦邦的道德判斷;換個角度,農民的行為也可解讀為保衛私人財產的團結表現。就像《盲井》一樣,其實每人都有他們的難處、都有其身分的盲點。農村有「媳婦」市場,販賣人口的罪犯自有機可乘。《盲山》結局那記狠狠血痕,到底要算在什麼人的頭上最合?

現實是絕望 不能裝開心

《盲井》、《盲山》一樣,那非職業演員的味道、實地拍攝的特色,帶有很強的紀實意味。李揚是紀錄片導演出身,他的《盲山》及《盲井》都重視資料蒐集。兩部劇情作品,也帶出兩個不容小覷的社會議題。我在討論會上問李導,不少內地晚近的紀錄片、劇情片都流露對現實景?的絕望或無奈。李導說現實問題既是這樣,也不能故意裝開心或樂觀。身旁的另一位紀錄片導演杜海濱則說,絕望或無耐也許正顯示他們都很誠懇。

前陣子參與了藝術中心另一個中國紀錄片的座談。中山大學老師艾曉明同時也拍紀錄片,透過她的作品 ,觀眾認識了廣州的太石村事件、人權獎得主高耀潔醫生、湖南愛滋村事件等……看胡杰的《我雖死去》,知道了一件文革慘案:丈夫垂垂老矣,拿出1966年妻子被批鬥至死的髒衣服,破爛布條上仍舊清楚看見瘀黑的斑斑血漬;幾十年來他不住的申訴及追究,說起慘劇仍然悲慟。看到這些作品令人無言以對,電影美學變得十分次要。

我無知的問為何中國如斯多問題、中國人為何這麼苦。有觀眾回應說,人間慘事全世界都有,罪犯逃之夭夭的事天天都發生,中國不同的是,信息流通不自由。上面提及的紀錄片,不少被禁,幾乎都只在地下流通。更甚是,編導或被訪者受監視或不同形式的施壓。

回看李揚,他的《盲井》「地下」,《盲山》走上「地面」。不過跟《色,戒》一樣,受審查要重剪。《盲山》沒有《色,戒》那麼全民號召及城中熱話,但在康城首映當日,放映後觀眾站立鼓掌,聽到也算欣慰了。

文:家明

編輯:葉旺文
後記:

這兩篇文章寫得很好﹐這是欣賞了出色的電影之後﹐才會衍生出這樣出色的作品。當中﹐太多令我感觸、令人動容的句子了:

「當然,美麗的風景並不代表這裡的一切都是美好。」(他在談澳門嗎?)

「『盲』其實跟『瞎』還是有分別的。這裡講的,更多是人性的冷漠,還有人性的自私層面的東西。」

「古代文化的輝煌,並不一定可以繼承。村子很漂亮,這裡的人都很單純,可是不代表你的人性善或惡。就算有老子講學,有孔子講學,文化不被繼承,這與其他地方也就沒有兩樣。」

「人性並不是本惡或本善的,人性本是混沌,善與惡都雜在一塊,只是某些環境中,會帶來改變。」

當藝術再上一個層次﹐相信就是哲學了。

亦是這樣的哲學﹐令我覺得周圍都黑漆漆的﹐也許就是此電影創作者帶給觀眾的一種「絕望或無奈」被動與不自主的感覺。

這﹐產生了我想看這部電影的衝動﹐不知澳門會不會上映呢?


二零零七年十月二十四日﹐澳門


圖片解說:
下載自:http://www.cinespot.com/cnewfilms(blindmountain).html

台長: Sonia Ka Ian L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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