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防狼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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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發現了。」
下課時間，我和小貝分享孫秦竟然是單身這件事，我本來以為只有自己發現新大陸，沒想到小貝竟然嘻嘻笑著說：「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是情侶，想故意鬧妳所以都沒跟妳說。」
「妳怎麼發現的？為什麼妳知道？」
「這就是妳這個沒談過戀愛的人不會懂的地方了！」小貝用食指推了推我的額頭，「認識他們都多久了，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吧，哪對情侶互動會那麼少啊？真正要約會的話也不可能約哥哥一起的。之前都沒跟妳說只是想觀察妳到底有多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
「是喔？」我當初只是覺得他們的外貌十分合襯，卻從來沒特別發現他們並沒有身為情侶應該要有的正常互動。我拍拍小貝的肩，「妳真的很睿智耶，這麼小不瓏咚的，頭腦倒挺機靈的嘛。」
「智商跟身高是兩回事好嗎？妳長比較高有比較聰明嗎？」小貝翻我白眼，而我竟毫無反駁的餘地。
我只好轉移話題，說起孫秦送我回家被我哥發現的事，小貝哈哈大笑起來，「妳還羨慕小晰咧，妳自己不也有一個哥哥跟曖昧對象隨扈左右～」小貝刻意語氣上揚。
我雙頰瞬間漲紅，「哪有什麼曖昧對象啦！」我隨意抓起一綹頭髮把玩，看來跟小貝聊這個話題也很容易歪掉。
「哎呀──真是可惜，今天沒有下雨，不能看你們共撐一把傘的甜蜜畫面了……嘖嘖嘖……」小貝自顧自地說著，看著上課鐘聲快響了，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今天有帶傘啦，才不會下雨呢。
意外的是，今天咖啡店只有甸嶼和薏仁兩個人出現。
「咦？小茵店長已經下班了耶。」我看著平日裡難得出現的甸嶼說。
「我知道呀，是因為宋昱仁晚上臨時被朋友爽約，覺得很無聊所以吵著要我一起來這裡殺時間啦。」甸嶼溫暖一笑，他絕對是好好先生那一類型的大男生。
「那孫秦怎麼沒有一起來？」在我開口以前，小貝替我問了我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載我妹去市區一趟啦！我本來晚上有事所以請孫秦幫我載她去，早知道我朋友放我鴿子我就自己載她了。不過沒差啦！宋潔晰那傢伙聽到是孫秦要載她，開心得跟什麼一樣……孫秦雖然很帥，但我才是她哥欸！超沒禮貌的……」薏仁不以為意地說，重點講完還持續不斷碎碎念。
「你哪有資格說人家沒禮貌。」甸嶼在一旁冷靜地說。
「話說……小晰是不是喜歡孫秦啊？」我和小貝對視了兩秒，小貝脫口而出。
「這個你們女生比我懂吧！我才不懂她咧，女生都那麼難懂又難搞……」
小貝咳了兩聲，「你這句話得罪很多人喔，找死嗎？自己遲鈍還怪女生難懂！」
沒問到答案卻意外開啟另一場小貝和薏仁的戰爭，不過雖然薏仁沒有講明，但以女生的第六感，我和小貝一致認同小晰應該對孫秦有好感，且兩個人正在獨處。聽著雖有些不安，卻又馬上意會到自己沒有任何資格表達任何情緒，我又不是他的誰……
小貝用手肘頂我，在我耳邊說著悄悄話：「看來我們家宇晰有情敵呦～妳可要加油欸！」我尷尬一笑，小貝對於和我感情有關的一切事情總特別熱衷。
不久後，泯皓就出現了，他遞給我一碗豆花，「昨天我沒來，妳沒餓到吧？」
「謝謝。」我不好意思地接過豆花。
「我和小貝每天都有先吃過晚餐才來上班的，真的不用擔心我們餓到啦！」
「楊泯皓根本沒擔心我們有沒有餓到吧，從頭到尾只有關心妳而已啊，每次都只有買一人份喲～」小貝一語道破，音調高八度調侃泯皓。
「妳本來就不關我的事啊，妳歸妳男朋友管。」泯皓不認輸地馬上回嘴。
小貝噘起嘴，「你說的也沒錯啦，但好歹也禮貌性問候一下吧……幹嘛說得好像自己是宇晰男朋友一樣，呿。」她吐舌頭開啟一連串機哩瓜啦的碎念模式，順便抱怨最近她男朋友超級忙又很難找。
我只好退到一旁離開戰場，趁著現在店內客人不多，我默默打開豆花。
「啊，居然是薏仁口味啊。看來楊泯皓功課做得不夠多哦──我們家宇晰最討厭吃的就是薏仁……」看著那碗豆花的配料，小貝在我耳邊偷偷竊笑著。
我們三人在吧檯聊著天，但實際上我完全無法聚焦在任何話題上，我腦中一直浮現孫秦的機車後座載著小晰，小晰的手會不會緊緊環抱住孫秦的腰間，還是收在身後？那孫秦會有什麼反應呢？ 不知道他們去的地方遠不遠，孫秦今天應該不會來咖啡店了吧？這樣就看不見他了……明後兩天周末我和小貝約好要去圖書館讀書準備考試，咖啡店以外的地方也沒機會碰見孫秦了吧……
「欸？雷宇晰？」我邊擦著空玻璃杯邊空想，直到泯皓和小貝兩人望著沒跟上話題的我，把我抽回現實。
「嗯？哦──對啊！真的很好笑，呵呵。」我趕緊做出回應，他們兩人的表情卻更怪了。
「我們剛剛在聊的是國中學校那隻校貓後來不見了，妳那時候很傷心，一點都不好笑。」小貝雙眼無奈，我才發現回錯話了。
「妳有什麼心事嗎？」泯皓突然握住我放在櫃檯上的那隻手，眼神誠懇而迫切，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不假思索地將手迅速抽了回來。
「……沒、沒什麼啦！」經過上次那個擁抱之後，我對和泯皓的肢體接觸感到有些難為情。
這時又陸續來了幾組客人，我也沒有機會分神和泯皓多說話。仔細想想，我一定是一個超級大壞蛋，能在咖啡店與國三後就斷了聯繫的泯皓巧遇已經很難得，我居然沒有好好珍惜和他相處的時間，在聊天時魂不守舍。忙了一會兒，當我終於打理好情緒想繼續和小貝、泯皓聊天時，才發現泯皓已經不在店裡了，小貝說他大概十分鐘前走的。我甚至……連他什麼時候起身離開都沒有注意到呢……
我盯著門口恍神，眼睛沒眨一下，過了半晌才被熟悉的聲音喚回。
「呦！」我向右一看，竟然是孫秦。
「嗯？你怎麼在這？你什麼時候……」
小貝湊近我身邊，我微微彎下將耳朵靠過去，「他是來找妳的吧，嘿嘿──」她調皮地嘻笑，而我忍住自己波動的情緒，盡量不表現出任何異樣。
再怎麼說，他也是來找甸嶼或薏仁比較說得過去吧……我說服自己這麼想，畢竟比起來，我想小晰還是比較符合孫秦這種條件的男孩子會喜歡的類型吧！如果小晰是氣質非凡的公主，我大概是土裡土氣的村姑，而白馬王子如何會看得上像我這樣的村姑呢？
「我剛送小晰回到家，他們說他們在這，我就來找他們聊聊天。」他用大拇指指向身後座位區的甸嶼和薏仁。
雖然跟我預測的一樣，不是為我而來的，我依舊禁不起失落。果真沒錯，像我這樣反應遲鈍的呆瓜、和雨水特別有緣的雨妹、長相又不特別出眾的村姑，誰會真的對我有好感呀，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身為店員的禮貌問候。
「那……你要點餐嗎？」雖然盡量保持冷靜，我還是揚起一點點、只有一點點的期待感，即使他不怎麼在乎我，只要他願意在櫃檯待久一點，向我點杯飲料、付個錢、多聊個一兩句什麼的都好，我都會感覺好一些。
「不了。」沒想到他果斷搖搖頭，我微微皺起眉頭，以為他就要轉身走向甸嶼那兒，他卻還站在原地，沖著我無害地笑。我和他對看了三秒，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遞給我，「這個給妳。」
我有些疑惑，伸出手接過，是一個防狼噴霧。
「咦？」
「昨天陪妳走那段回家的路有點暗，妳哥如果沒有來接妳，一個女生自己走路回家很危險的。」他停頓，和煦一笑，酒窩清晰浮現，「女生一定要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我也有給我姊，不過最好是都不要用到啦。」他說完，見我沒什麼反應，便轉身離開櫃台。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對他沒反應，而是他說出這些話的表情，讓原本五官已經很立體的他更加帥氣、有魅力，說話僅此短短幾秒鐘，我卻看得出神、目不轉睛，等他身子完全轉過後才想起什麼似地叫住了他。
「啊、啊啊──孫秦！」他馬上回過頭，等著我開口，「……謝謝你。」
他揚起嘴角，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和左臉頰上那個令我最迷戀的酒窩呈現完美的弧度。
「不客氣，阿晰。」
孫秦陽光般的笑容，肯定是世界上最、最、最美好的事物了。我的內心燃起一股悸動，卻伴隨著說不上來的憂鬱。總覺得渺小的自己不足以配得上他的好，更使我感到不安的是：也許他對每個人都一樣好呢？也許他不只是對我好呢？
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卻不明白對方的心思，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微微的甜膩，和著絲絲點點的酸澀，甜的美好使人沉淪，而酸澀使人心癢，可是偏偏這樣酸酸甜甜的滋味，攪和著又教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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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收店的時間，店裡除了我和小貝兩個服務生，只剩下屁股還牢牢坐在椅子上、緊緊握著手機打遊戲的那三位大男生。
「你們還不走嗎？」我握著拖把，手叉腰，無奈地說。
「等一下！現在正在激戰！」孫秦抬頭望了我一眼，不出半秒的時間眼睛又回到螢幕的戰場上，「阿晰的哥哥今天會來載妳嗎？」
「啊？」
「猴──為什麼只問宇晰？我呢？有人在乎我下班怎麼回家嗎？我也是女生也會危險喲！而且我家比宇晰家還遠呦──」小貝從我背後冒出來，半開玩笑地抗議。
「難不成是我要載妳回家嗎？不會找妳男朋友載妳喔。」薏仁眼睛緊盯著手機螢幕，頭也沒抬起來，不以為意地回。
甸嶼聽著小貝和薏仁的對話，默默憋著笑，雖然他同樣盯著螢幕看，但即使打競爭性質的遊戲都難掩他渾身散發出的文靜氣質。
「欸──太現實了吧！」小貝大聲反駁，接著喃喃自語：「我男朋友這陣子很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載我啦。我每天都自己搭公車回家，周五晚上冷清的公車上常常會遇到怪叔叔……」三位男生忙著打遊戲也許沒聽到，我倒聽得一清二楚。望著小貝微微噘起的小嘴，我不禁失笑，小貝直來直往的個性，從不遮掩自己的情緒，反而特別可愛。
「那今天我陪妳搭公車回去好了，陪妳到家後我再請我哥來載我。反正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用早起去學校。」我對著小貝說，每次聽小貝講起公車上的怪叔叔我都覺得很驚悚，以往她男朋友不能來載她時，偶爾我會陪她一起搭公車壯膽。
「耶──果然只有宇晰最好，臭男生都沒用啦！」小貝聽到我這麼一說，精神好了大半。她對著專注打手機的三個人吐舌頭，拉著我回到櫃台。「欸欸，話說剛剛那個孫秦是想送妳回家的意思嗎？是嗎是嗎？」小貝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聳聳肩，回頭看了眼沉迷於手機遊戲的孫秦，「也有可能只是說說而已吧。」
人一旦心裡頭開始有期待時，就很容易受傷的，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這個道理多看幾本小說和韓劇就會懂的，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把他出自禮貌的關心放心上，畢竟他沒有義務要對我好。
認清這個事實後，我居然感覺有點沉悶，都要下班了卻提不起勁好好收店，時間變得好漫長。我檢查手機，哥居然沒有打電話來問我幾點下班，我趁空檔撥了通電話給他，也沒有接，看來他說再也不來接我下班這件事不是開玩笑啊。
此時三位賴在店裡打遊戲的戰士們終於宣告打了場勝仗，甘願回家了。甸嶼向我們道了再見便首先離開了。
「我們走吧！」孫秦用開朗的語氣對著我和小貝說，也許是遊戲打贏的緣故，臉上表情顯得特別滿足愉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