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康姊姊說,我們不能開口說話,就算你知道前面有棵樹,你也不能開口向你的伙伴表達,你只能運用彼此間唯一的聯繫──緊握的手──來傳達你想傳達的訊息。
團康哥哥姊姊們會將我們的手拆散,帶去給另一個人牽,但因為眼罩所以我們無法判斷被誰牽著。不過,我和呈平的手一直沒被拆散,因此我們也培養了一點默契。
我發現呈平若加強握手的力道,就代表前面有東西別撞到;若將我的手輕輕拉起,就代表等一下有上坡;若將手輕輕下扯,就表示上方有東西,必須蹲著行走;若將手往左右兩旁甩,則表示有水灘小心不要踩到。
他真是個體貼人心的男孩啊。
我向夥伴表達的方式和呈平相差不遠,差只差在他會控制力道,而我不會。被我帶領的那個男孩總被我用強勁的力道扯來扯去,雖然我有想過要減輕力道,可是一接收到呈平的訊息我又會急著和我的伙伴表達,結果又會忘了力道。
可想而知,呈平不僅貼心,還是個會冷靜判斷的孩子。
「啊──」我太仔細分解呈平的個性,忽略了他傳遞的訊息,一不小心撞上了樹。「好痛哦……」我想鬆開手揉揉自己的額頭,但是這樣會打斷遊戲的進行……
突然間,我的雙手都被另一個人鬆開了,因為有眼罩的關係我無法判斷是誰。直到她把我從團隊中拉走、將我的眼罩取下,我才知道那個人是團康姊姊。
「妳的額頭破皮了,有一點血,我幫妳擦藥吧。」她溫和地說,邊拿出醫藥箱邊替我上藥。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的傷勢如何,我只知道我撞得滿悽慘嚴重的──很大力的一個撞擊。只是我沒想到原來撞到樹幹會破皮流血……
「妳撞到的是刺桐的樹幹,有刺的。」我觀察著團康姊姊的名牌,上頭寫著「小葉」兩字。她一邊皺眉一邊替我上藥,這種痛楚使我痛到說不出話來,只有不停的「嘶」、「噢」。最後,小葉姊替我貼上繃帶,額頭上一塊白白的感覺有點可笑。
「謝謝。」禮貌性地,我說。
「帶妳的那個人,叫呈平對吧!」小葉姊的嘴角有些許笑意,很甜很可愛的笑容。我微微點頭,帶著困惑的眼神望著小葉姊,而她開口:「她是我同學的弟弟。」
小葉姊說呈平是個好孩子,雖然傻裡傻氣的,但很負責任。有時候去同學家看到呈平都會莫名奇妙很開心,因為自己的弟弟皮得要命,和呈平簡直兩樣。呈平在家裡會幫忙做很多家事,雖然有時懶了點就是。
我目瞪口呆,看得出來他是這樣一個男孩,可是真的聽到這樣的事蹟我還是有些愣。我有些不解地望著小葉姊的瞳孔,而她不疾不徐地道:「那,妳相信妳的夥伴了嗎?」我懂她在說什麼,信任遊戲吧……
我微微點頭,「呈平他帶領得很好啊,只是我思考一些雜七雜八的,不小心撞到樹罷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真心話講在我嘴裡就特別沒有說服力。
小葉姊笑了,我發現她的眼角流露出一種喜悅。她說這個遊戲在夏令營剛開始是她提起的,現在有好的迴響她很滿足。
再聊個十分多鐘,信任遊戲也結束了,這次大家都摘下眼罩,大家面面相覷,因為此時在身旁的人已不是剛開始那兩個,場景很逗趣。現在呈平旁邊的人是小桑,看她那個表情,一定暗自竊喜吧。吳琪的旁邊是仕霖,我不得不說,冥冥之中,我們五人之間應該有著什麼線牽著。
呈平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些什麼,他的眼光飄向坐在一旁休息的我,突然一驚。感覺他笨笨傻傻的,總是被我嚇到──雖然我什麼也沒做。他帶著有些許歉疚的眼神盯著我額頭上的繃帶,又被團康哥哥嘴裡的喊話拉回了目光。
我坐在旁邊休息了不久,眼神定定地看著小桑和呈平。小桑不停地向呈平講悄悄話,而呈平也微笑回應,他們兩個根本就沒注意聽團康哥哥講的話吧……一下子就變成好朋友了。
等團康哥哥宣佈現在自由活動,到下午四點半要回集中營點名之後,小桑就拉著呈平來找我。看她一臉開心的樣子,一定是計畫好什麼了。
「綠維──」真是丟臉,才跑到一半就大喊我的名字……直到他們的身子越來越靠近我、越來越大隻,她才繼續說:「呈平有話對妳說哦!」然後丟著呈平,又跑向了吳琪。
我的眼光就這樣無奈地跟著她的背影走,然後視線回到了呈平身上。怎麼她把這種場景搞得好像要告白一樣啊……
「對不起。」他邊說邊在我旁邊坐下。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則將眼光放在我額頭的繃帶上。
「噢……」我摸著額頭,「這個哦。」對著他微笑,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傷口,畢竟是我自己愛想東想西,也不是他故意帶我去撞樹──也不會有人這樣陷害人吧。「也不完全是你的錯啊,是我自己……」
「很痛吧?」他說,手裡握著剛剛團康哥哥發的飲料。其實我現在心裡想的不是呈平問的問題,而是──為什麼我沒拿到飲料呢?我是傷患耶,不應該沒有……「這個,給妳。」就在我自以為義正詞嚴地思考著「傷患應該要有飲料」的時候,他將他手上的那瓶紅茶塞給我。
我有些措手不及地接過,來不及鳴謝,他就跑遠了。我瞥見他嘴角的笑意,很淡、很細,卻很完美。他的微笑,就算是給贅字很多的作者形容,想必也只能輕描淡寫。因為上揚的太快速,曇花一現之後又無影無蹤。
他的背影我看得著迷,因為剛剛那一抹微笑,似乎觸動了我心底的某一音節。我歪著頭,眼光就這樣跟著他的影子忽遠忽近、若即若離,直到我的後腦杓被賞了一掌,我才回到現實。
「妳服了迷幻藥嗎?」吳琪的聲音出現在我的後方,我轉向她,小桑也在旁邊。「妳剛剛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白馬王子……」語畢,她和小桑同時大笑了起來。她們的笑聲就像在說明我被她們蒙在谷底似的。
這就是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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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兩夜的夏令營即將在今天畫下句點,我們在遊覽車上呼呼大睡,手中握緊的那張紙條緊緊牽動著我的思緒。打開它,上面十碼數字以及MSN帳號被我看了不下十遍,我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尤其看到右下角寫著「呈平」兩字,我的嘴角又會揚得更高。
一個小時前。
全體人在集中營點名,帶團要離開時,呈平生澀地喊著:「綠、綠維、小桑、吳琪……」我們三人頭一轉,看見了呈平和仕霖兩人。
呈平的嘴角依然揚著那抹很淡卻很燦爛的微笑,他的眼神在我們三人之間飄動,最後停在我身上,而仕霖則是將視線放在小桑標緻的身材。吳琪那無奈的眼神望著旁邊的樹,雙手環胸,一臉「你們聊完再叫我」的表情。
仕霖首先開口:「我們交換手機好不好?」要說他是對『我們』說,不如說是他在對小桑講出真心話。他的聲音依然有些沙啞,就跟我第一次聽見他講話的時候一樣。
小桑一點矜持也沒有,馬上就點頭說好,我和吳琪有些莫可奈何──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她的作風。她在紙上寫上她的名字、手機、MSN,遞給了仕霖。其實我不是很明白,剛開始呈平才是她的獵物,可現在好像連仕霖她都可以接受了。
……我就說吧,仕霖根本就是衝著小桑來的,拿了小桑的資料後他就笑得很滿足,一點也沒有向我跟吳琪拿聯絡資料的意思。這樣也好,我也不太想給他。
呈平有點猶疑不定,最後他開口:「我也要。」
「哈哈哈──」不知道怎樣,聽到他那簡潔有力的三個字我就很想笑,也許是那三個字很不適合由他口中說出吧。小桑依然很快速地完成了她的工作,看我還在持續笑著,她又撕了一張紙幫我寫。天啊,她也未免太自動了一點……
我就這樣一直笑,笑到上了遊覽車才停止。小桑塞了一張紙給我,她說那是呈平在我笑到肚子痛的時候留給我的,因為我笑得太誇張了,所以小桑先替我保管。
我接過並打開它,進入眼簾的是那歪七扭八的字……
To Be Continue……
Ar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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