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雨天。
一個失戀的人最不想碰上的……
雨天。
想起昨天他對我說的那句……
「抱歉,我們……分手吧。」
我原本揚起的嘴角,不小心又down到最低點。
失戀的感覺……
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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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咖啡店外的椅子上,淋著雨。我想知道,這樣會不會比較清醒一點?或者……讓他看見,再對我說句:「別淋雨了,會感冒。」這樣的叮嚀?
也許……早已經沒有這樣的可能,只是我自己在胡扯。也罷,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語惠……?」突然,我聽見除了雨聲之外的聲音在喚著我的名字,我抬起頭,愣了。
「你……」
他,是聿仁。
或者說,是我的初戀情人。
他撐著淡綠色的傘,微微彎腰看著我。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看他了。
升上高中之後,我們好像就沒有再見過面了?
「妳怎麼坐在這裡?怎麼了?心情不好嗎?」我才說了一個字,他就給了我三個問號。
「不要緊的」,我很想這樣講。但我沒有那樣說。
「我……」失戀了。
是啊,沒怎樣,就只是失戀罷了。
「先別說了,進去再聊,不然再淋下去妳會感冒。」他指著後方的咖啡店,對著我說。
沒想到,我想聽到的叮嚀,竟然是從聿仁的口中說出來的。
咖啡店裡,有冷氣。他們應該是不知道外面的雨有多大,不然就不會像這樣耍白目的開冷氣了。
或者說,耍白目的是我自己。還以為淋個雨就能回到就情人的懷抱,是吧?
「哈啾!」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我手摀在鼻子前方的剎那,我的身上加了一件外套。
「穿著吧,不然妳感冒我可承擔不起啊。」聿仁笑笑。
他的笑永遠都那麼溫暖。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
我們各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對看了一會兒。
「妳……還沒說妳怎麼了?」他打破沉默,開口問了我。
「沒有啊,就……」我停頓一下,「心情不好。」廢話,會淋雨的人哪個不是心情不好?除非那人把淋雨當娛樂,但至少現在的我不是那個人。
「噗嗤,」他笑了,還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噴出來。「我當然知道妳心情不好,用膝蓋也看得出來!」
知道就好,我不再多想解釋什麼。
「嗯,就心情不好。」我說,也說完了。
「喔。」他一向很尊重傾訴者的意願。我不想說,他就不會逼我說。他一直都是這樣。
「你沒變。」我也不希望他變,我怕我心臟負荷不了。
「妳還不是。」他失笑。
「我哪有,我變了很多。」真是……他看不出來我變得比較……不開朗了嗎?
「嗯,有一點啦,變憂鬱了。」他想都沒想,眼睛還盯著咖啡杯。
他,實在是很了解我。
「……」被他猜中,我無話可說。
「也變正了。」
「喂,搞笑?」難怪我覺得怪怪的,原來是因為少了他的吐槽。
以前他最喜歡吐槽人了,尤其是我。
「哪有搞笑,兩句都是真的。」他正經八百的說,嘴角還勾起一抹微笑。
「呵,多虧你,現在我心情好多了。」我在猜,他該不會是想讓我開心一點才這樣講的吧?但他的腦子一向單方面思考,應該不會想到這麼多。
「以後不要淋雨了,會感冒。」他說了一句剛剛說過的話。
「有女朋友了?變得很會關心人。」我笑笑,自己也不知道那笑是代表什麼意思。
「沒啊。升上高中就沒有交過。」
我愣了一下,這麼說,就是國三和我分手後就沒再交過了?這代表……他還沒放棄我嗎?
「呃……不行,我在想什麼?」我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
「啊?」
「沒事……」我喝了一口咖啡,「為什麼……不交交看?高中女生都很正的。」我故作鎮定地說,也不知道哪來的爛幽默感。
「找不到適合的。」他的回答很簡單,卻有另一種意義。
還記得我剛答應和他交往時,他對我說他覺得我們兩個很配,我是最適合他的女生。
只是我沒想過,到現在還是「最」適合的。
「……」
要讓他喜歡很簡單,只要會綁馬尾、愛笑、善良就可以了。真搞不懂他為什麼找不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幹嘛?吃醋了喔?」他看著愣住的我,開玩笑似地說。
聽起來一點也不好笑。
「屁啦,只是有點驚訝罷了。」我的馬尾滴著雨水,當然,是滴在聿仁的外套上。
我承認,我現在還是很喜歡他。但我也不知道是哪種喜歡。
也許是一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喜歡吧?感覺也好像沒有國中時那樣的深刻。但看見他,我原本碎了一地的心,彷彿在與他的對談中一塊一塊拼湊回完整。
這是怎樣?我也不懂。
「哈哈。」他乾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意思的。
「我咖啡快喝完了耶。」不知道為什麼,我找不到話題了,只好硬擠出這句話。
「嗯,我也是。」才怪,他早就把杯子裡的咖啡吸光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到了話題,嗯……他剛剛出現在這裡的確有點奇怪。
但我問號才一加上,他就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對喔,我都忘了!」他拿出錢包,匆忙的拿出了七十元,「妳喝完付錢吧,我先走了。掰。」
啊?這麼匆忙?
只見他匆匆的跑到了櫃台,講了幾句話,又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向從容不迫的他,今天竟然急得像通緝犯遇到警察,慌忙的走了。
好像……有什麼忘記了?「啊!欸──你的外套!」我站起來大喊,但他沒有聽見。所以我又坐下了。
好奇怪的感覺,是一種小說看到一半就闔上的感覺。沒有結尾,就斷了。的確很怪。
我呆呆的看著壓在桌墊下的menu。耶?不對啊,卡布奇諾明明就是三十五元,他竟然丟下七十塊。
不不不,不會是他連我的份也一起付了吧?嗯嗯,還滿像他的作風。以前就常常這樣。
今天謝謝你了,聿仁。
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當我起身要走的時候,突然瞄見聿仁的綠傘還放在咖啡店外,真奇怪?
但這感覺,好熟悉。
我走向櫃台付錢,就要轉身的同時,工讀生叫住了我。
「姐姐,那把傘,是剛剛那位男生說要借妳的。」工讀生指著店外的綠傘,對我說。
「謝謝。」我笑笑。
原來如此,原來他剛剛跑來櫃台是講這個。
果然,他還是一樣,沒變。
但是……我們現在沒有在一起啊……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呢?就像國中我和他在一起那時一樣……
我撐著雨傘,邊走邊思考,都沒有發現,雨早就停了。
「鄭語惠。」又來了,又有人在喚著我的名字。
但這個聲音,不是聿仁的聲音。因為溫度是冰冷的。
是……亦杰的聲音。
我收起傘,慢慢地轉過頭。或許應該說,我不想又心碎一次,所以拖延了一點時間。
他的手中還摟著一個女孩。一個很可愛但臉上卻有怪異笑容的女孩。
我認得。
「原來是學妹。」我擠出一個笑容,我過得很好。
騙誰。
「嗯,妳認識?」亦杰的這句話,竟然是問學妹,而不是問我。只見她點點頭,說了一點什麼,接著兩人同時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們慢聊。」也許我只是假慈悲,竟然不留下來多罵幾句再走。
我不懂,他把我叫住是為了什麼?我轉身,卻又聽見亦杰把我叫住。第二次。
於是,我又停下了腳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走的瀟灑,誰也不理?
但我沒有轉過頭。
「鄭語惠,我們兩個很好,妳別想來破壞。想都別想。」
原來,我在他的心中是這樣的人,他一點也不了解我。
這一次,我真的要一走了之,不要留戀。
就當作,我看透他這個人的慶祝吧。
我沒有回覆亦杰,逕自踏起步伐。那步伐,有點沉重;有點解脫;有點……失落。
眼淚,掉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好像,又下起雨來了?我開起雨傘,心裡又浮現出聿仁那溫暖的笑臉。
「呵呵。」想到他就發笑。但他現在不在這裡。
我低著頭走。眼淚在雨傘的遮掩下,一點也不像是滴在臉上的雨滴。
也許,我不該撐傘吧?至少那還能把眼淚合理化。
「原來,是失戀了。」
我沒有抬起頭,因為在我的前方,有一雙熟悉的腳。
他逐漸靠近,但我沒有後退。
因為那感覺很溫暖。
直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剩下一個腳步,我才抬起頭,看著那張和煦的笑臉。
「笨蛋,幹嘛不把雨傘帶走。」我笑笑,但這不是擠出來的笑。
「忘記拿。」聿仁的笑,一點心機也沒有。
「說謊不打草稿,工讀生都幫你露餡了。」
「啊,對喔。都忘記了。」他搔搔頭。雖然全身已經濕透了。
他的臉告訴我,他忘記自己有和工讀生說過那些話。真是個名符其實的笨蛋。
但他馬上就把這件事踢到九霄雲外,天外飛來一筆,說起了另一件事。
「剛剛,都被我聽到了耶。」他露出一個歉疚的笑。
「聽到就聽到,沒差。」事實上也不過是這樣,我失戀。
「哈,真好。」
「什麼啊?」我失戀他還在那邊「真好」?真好個屁。但我卻一點也沒有不爽,難不成是因為連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很好嗎?
「沒啊,就覺得這樣很好。」他又笑了,一個很難解釋的笑容。
「嗯,隨你。」
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和他這樣近的距離了。上一次靠得這麼近,是在……四年前,國三的畢業典禮吧……
也對,我們在那次之後就分手了。分手原因是,我們考上了不同的高中。我們沒有吵過架,只有逗不完的嘴。
「我們……」他突然變得很正經,握著我的手。雨傘掉了,兩個人都在淋雨。這感覺很奇怪,卻也很好。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他的臉正緩慢的貼近我的臉,我閉上眼,讓四年前的感覺回來。
他的唇覆上我的唇瓣,舌間緊緊纏綿著。他的手環著我的腰,我的手繞著他的頸。
我們在一場大雨中,讓四年前的愛情回來了。
那一天,我懂了。
原來亦杰只是我記憶中聿仁的影子,他只是個替代品。
但從今以後,我已經不需要那樣子的替代品了。
再也不需要了。
Ariel‧那一天-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