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岳勳─用導演筒延長演藝生命
「流星花園」的金鐘導演
16歲就踏進演藝圈，蔡岳勳曾經把反派角色演得活靈活現，意外的經商失敗後，他執導「流星花園」一戰成名，也讓演藝生命得到延續與昇華。
撰文：謝其濬
蔡岳勳神閒氣定地踱進來，長髮，隨意的黑襯衫，手上帶著一本《醫學這一行》，為了台灣版的「白色巨塔」要在農曆年前開鏡，他正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階段，不過，看他一派整暇以待，嗅不出一絲緊繃的火藥味。
不過，蔡岳勳不是沒有壓力。他承認，還在苦思選角問題。特別是正邪對立的兩大男主角，從言承旭、藍正龍、鄭元暢等年輕偶像，到戴立忍、馬景濤等資深演員，誰會出線，還沒有拍板敲定。
當日本版的「白色巨塔」展示了唐澤壽明和江口洋介優異的演技，在台灣，要找到旗鼓相當的「夢幻組合」──30歲以上，有演技實力，又有市場魅力──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選角上的困難，透露了台灣演員生態的斷層。不過，蔡岳勳既然曾經在「流星花園」開發了F4的魅力，也敲開了大S的演技潛能，他的另一齣「名揚四海」，則讓沒演過戲的SAYA拿下金鐘影后，年輕一代不是沒有璞玉，「問題是，沒有環境讓他們學習、成長。」
「演員的職場壽命應該要很長，」蔡岳勳以西方為例，很多演員都是在上了年紀才變成好演員，因為表演能力和生活歷練已經累積出了厚度，「光是站在那裡，就有一定的氣勢。」
蔡岳勳觀察，在中國大陸，科班出身的新生代演員開始冒出頭，在台灣，則是功利的市場機制決定一切，對於演員，沒有栽培，只有使用，「講坦白一點，就是把你榨乾。」
說到台灣演員的困境和瓶頸，蔡岳勳的體會特別深刻，因為在成為「導演蔡岳勳」之前，他曾經是「演員蔡岳勳」。
表演，就是不要去演
父親是知名導演蔡揚名，蔡岳勳16歲就踏進演藝圈，起初也是想走幕後工作，便在片場擔任劇務。踏上演戲這條路，一開始純屬客串，在父親執導「芳草碧連天」中，演一個殯儀館領班的小角色。後來父親拍「大頭仔」，蔡岳勳也軋上一角，演萬梓良身邊的小弟。
蔡岳勳回憶，在表演的概念上，父親和萬梓良是他很重要的啟蒙者。「父親說，表演這兩個字就是壞在字面上，表演最大的忌諱就是去『演』，」蔡岳勳說，而萬梓良也強調類似的看法，「不要去演，而是從心裡變成那個人。」
這樣的表演概念，正是蘇聯戲劇家史丹尼斯拉夫斯基所開創的「方法演技」，馬龍白蘭度、勞伯狄尼洛、梅莉史翠普都奉行「方法演技」而光芒萬丈。蔡岳勳對這套表演方法很感興趣，片片斷斷地從電影雜誌、中文書籍摸索「方法演技」的精髓。
反派角色，愈演愈悶
是導演林福地把他帶進電視圈。在當時流行的誇張演法中，蔡岳勳想落實他對「方法演技」的想法。雖然演的是反派，但是他不願意演成壞得沒頭沒腦的反派，於是蔡岳勳會自己做角色分析，設想這個人物的背景，找到「耍壞」的行為動機。
這套演法一出手，明顯和其他人的表演方式不同，曾經有前輩過來拍拍他的肩，「小夥子，這套方法現在還行不通，至少要等到5年之後，觀眾才會接受這種演法。」
然而，蔡岳勳還是堅持他的「方法演技」。也許是他的反派演得太傳神，一路演下來，幾乎是反派的「代言人」。在一部「海海人生」中，他演的是一個跛腳的反派，因為演得讓人又愛又恨，居然比正派的男女主角還受歡迎。
那時蔡岳勳快30歲了，有一天他突然發現，戶頭沒剩下多少錢，於是決定拚命接戲賺錢。沒想到，馬上就接了一檔「我愛玉花」，「光聽劇名，就知道這齣戲有多『聳』。」他雖然身為男主角，但是愈演愈悶，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有底限的。（蔡岳勳因此很佩服梁家輝，什麼都敢演，還有梁朝偉，可以不計形象，在臉上掛上兩條肥香腸。）
摔跤，沈潛之後再出發
想想自己接戲時，還真是沒辦法百無禁忌，蔡岳勳決定從商，代理營養食品，沒想到，才幾個月，立刻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就不是個生意人，而且不知道金融的可怕，不知道支票的嚴重，」而蔡岳勳付出的代價是欠下幾百萬的債，人生原先是走著順遂路子的蔡岳勳，從此躲了起來，消沈了一段時間。
然而，這一段的韜光養晦，卻讓蔡岳勳由內而外，都有了一個新的起始點。
內在，是心性的修練，「失敗磨掉了我的稜角，原來那個張牙舞爪的蔡岳勳消失了。」至於外在，是導演技法的「練功」，他認真地觀摩了小津安二郎、柯波拉、王家衛、大衛芬奇等導演的經典作品，學習燈光和構圖。
在「演員蔡岳勳」之前，他最初是想當「導演蔡岳勳」，人生的一個踉蹌，反而將他帶回夢想的起點。機會開始敲門。張小燕疼惜他的才華，讓他執導「音樂愛情故事」，而這部電視劇的製作人黃旭暉，又把他推薦給製作人柴智屏和馮家瑞，因此有了「流星花園」。
問蔡岳勳，他是怎麼「學會」當一個好導演？他的答案很「實在」，「你就是被放到那個地方，去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龜毛，讓「流星花園」變成傳奇
不過，「流星花園」能成為台產偶像劇的經典，蔡岳勳對於執行細節的堅持，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應該也功不可沒。
為了男主角富家子道明寺的家，工作人員找來多少豪宅，他都不滿意，連200坪的華廈都遭他打回票，工作人員還向製作人抱怨導演難搞，不過，蔡岳勳「龜毛」有理，「當場景夠壯觀，演員不用說話，光站在那裡，他就是道明寺了。」因為始終找不到滿意的豪宅，蔡岳勳最後找來很多不同的場景，串連成「道明寺的家」。
面對演員時，蔡岳勳引導他們跟著角色釋放情感。在他的調教下，四個沒有演過戲的大男孩，雖然演技還屬青澀，卻不乏真情流露的時刻，戲一播出，迅速成為一則F4傳奇。
他的下一部戲「名揚四海」，描述一群南部年輕人在台北的聚散離合，沒有大卡司，調子內斂，又沒有「流星花園」那麼甜美，收視率並不出色，不過，卻出現一批每看必掉眼淚的「名揚迷」。蔡岳勳說，能夠有機會和「白色巨塔」結緣，也是因為「皇冠」的平鑫濤和原著作者侯文詠都喜歡「名揚四海」，認為他的風格適合執導這部戲。
蔡岳勳和很多年輕演員合作過，當外界用放大鏡來挑剔「偶像」們的演技，他會說公道話，「誰一開始就演得無懈可擊呢？」不過，他也提醒過那些爆紅的「小朋友」，「別把現在的自己當成巔峰，而是起點。」
他一直記得，生了兒子後，為了奶粉錢，他去接一檔戲的男主角，到了現場，才發現自己遭到換角，沒多久，「流星花園」就來了。無論巔峰或谷頂，都可能是另一個起點，也許正是蔡岳勳在演藝圈體悟出來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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