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 照堂
張照堂影像展
「隨時走路,即時在場」,張照堂自高中時期拿起相機開始拍照,至今未曾停歇。他的影像平凡中有超脫、親切又疏離、荒謬中具詼諧的特質,體現出攝影家敏銳的觀察、誠摯的理解,以及濃厚的關懷與同理心。在超過50年的影像創作生涯中,作品涵蓋攝影、電視片、紀錄片與劇情片等。他的作品不僅反應時代脈動,也是深遠的歷史見證,曾多次獲頒重要文藝獎項,包括:金鐘獎(1976)、國家文藝獎(1999)、行政院文化獎(011)等。此外,他也從事攝影與影片的策展與教學,同時策劃、主編、撰寫臺灣攝影家叢書與攝影主題專書,在影像美學的傳承、累積、推廣與提攜後進上,不遺餘力,有著深遠的貢獻與影響。
這次展覽是張照堂首次完整回顧展。展出自1959年創作至今的400餘件攝影作品(包括印樣、未經發表的肖像系列、數位相機及手機拍攝的組構影像系列);8部紀錄片與電視影片;同時以「展中展」重現張照堂在1960年代參與「現代詩畫展」及「不定形展」等深具實驗性的裝置作品;一些攝影原作、繪描、塗鴉、札記、拼貼等;以及主編臺灣攝影家的文稿、書籍等文件與影展海報……,完整呈現張照堂的影像美學與成就,與在臺灣攝影與影像發展脈絡上,承先啟後的重要地位與貢獻。
展覽依創作時序及作品內容,共規劃六項主題,包括:「少年心影」(Images of Youth, 1959-1961)、「存在告白」(Existential Voices, 1962-1965)、「裝置/塗鴉/原作」(Installations, Scribblings and Original Works, 1966-1986)、「社會記憶/內心風景」( Social Memory / Inner Landscapes, 1970-2005)、「數位發聲」( Digital Quest, 2005-2013)與「歲月容顏」(Faces in Time, 1962-2013)等。
http://www.tfam.museum/TFAM_Exhibition/exhibitionDetail.aspx?PMN=1&ExhibitionId=452&PMId=452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BC%B5%E7%85%A7%E5%A0%82
http://www.wretch.cc/blog/chao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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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 風景 照堂-1959~2013 張照堂影像展 2013/09/14 -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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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照堂用鏡頭 寫台灣之美
將二十年的時間量尺,放進台灣民主歷史的軌跡中,往前算正好是台灣解嚴前後,從戒嚴到解嚴,台灣生命力的躍動,也有了不同風貌與感動。
我習慣在鏡頭後方觀察,透過鏡頭,發現台灣生命的內蘊與美麗。二十年前,在當時那個只有老三台的年代,因為戒嚴,很多題材是禁忌,不能碰,鏡頭的焦點自然focus在台灣的自然、環境與民俗風情,透過音樂與影像的結合,把台灣勞動、土地、風景與人都結合在一起,用比較浪漫、輕快的意象表現出來,讓音樂與影像去說話,表現台灣的土地與人群中屬於勤勞、自然美的感動,以及人的生活力量。
在1980年得到金鐘獎與金馬獎肯定的「王船祭典」、「古厝」以及在次年獲得金鐘獎最佳文化節目獎的「映象之旅」,呈現的皆是台灣的風俗民情與山川水景,雖然那個時候,我沒有意識要去挑戰禁忌,但還是會不知不覺遊走在所謂的遊戲邊緣,希望能在美麗熱鬧的影像下,透過鏡頭,提出生活與歲月的省思。
「王船祭典」 沒對白有省思
「王船祭典」長約20分鐘,沒有一句對白,只有影像與音樂,鏡頭呈現的是台灣地方民俗燒王船的宗教慶典,熱鬧的表象,是民眾對宗教的癡迷與狂熱。在那個傳統與保守的年代,宗教信仰是百姓尋求的重要寄託,藉著燃燒王船,燃燒心靈上的壓抑與解放,才是「王船祭典」背後深沈的省思。音像組合,沒有旁白,就是預留自由省思的空間。
「映象之旅」其中一個單元「礦之旅」,則是另一個充滿反諷而有趣的例子。雖然在當時,拍攝的題材與議題,受到制約、限制,但在拍攝的過程中,仍無可避免地碰觸到最核心的問題,那就是人與生活。「礦之旅」記錄的就是礦工在暗不見天日的地底下的勞動與生活,付出勞力,努力生活,艱困,但有尊嚴,是屬於台灣底層躍動也令人感動的生命力。
「礦之旅」獲得金鐘獎的肯定,但這個三台聯播的八點檔節目,監製單位新聞局卻認為「礦之旅」碰觸到台灣社會的敏感神經,太多困苦、負面的畫面,讓人聯想到台灣社會底層艱苦的生活,因而警告我們以後少拍攝這類的題材。
解嚴後,以往屬於禁忌的議題,都不再是不可碰觸的禁忌。台灣的生命力,就像美麗的煙火,燦爛了夜空,也讓紀錄片的影像,更多元豐富,也更具生命力。解嚴後,議題就像炸彈爆炸開來,政治、經濟、文化、人權、性向、族群等各式各樣的議題,逐一浮出檯面,屬於台灣社會底層草根的生命,破土而出,鏡頭下的生命,才會有意義與重量。
「調查報告」 見證總統直選
1996年,第一次總統直選,「調查報告」製作了兩集「我要選總統」單元。當時有四組候選人,李登輝、林洋港、陳履安、彭明敏,四組人馬各有特色,從選戰策略、選舉文宣,呈現多元豐富的選舉文化,再加上還有一位充滿政治狂熱的平凡百姓,也投入總統選舉,他常常就是踩著一部滿是標語、旗子的三輪車,街頭轉角一停就對過往的路人發表他的施政願景,這個故事就很精彩,也因為有這麼一位有意思的小人物,透過與四組人馬的比對,豐富了「我要選總統」的報導內涵,同時也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生命告白」節目則從「調查報告」中的議題取向凝聚到個人生命的故事。做了三季,並分別請到文化界的汪其楣、陳映真、黃春明來主持。除了30分鐘的個人生命探測之外,更延伸後半小時邀請學者與主角做深入訪談,以豐富該人物的層面與延伸議題的未來性。這個節目也是以非主流及容易受忽視的小人物存活狀態為焦點,來看生命的掙扎、挫敗、毅力與尊嚴等種種樣貌,播出一年,也感動了很多人。
「生命告白」 發掘病患意志
「對抗生命」更是一個以人的身體與靈魂為本體的影像紀錄,發掘在各種不同疾病折磨下,人所展現堅強的生命意志。不同的病患,透過「生命告白」節目可以發現人類儘管渺小,但面對病魔折如何克服以及所展現出的生命力,卻是堅強到令人動容。其中一集「顫抖的靈魂」是報導音樂家李泰祥,他罹患了帕金森氏症,言語與肢體都出現障礙,但李泰祥選擇勇敢面對病魔折磨,繼續創作,透過與另兩位帕金森氏症患者的相互對話與激勵,讓大家看到,生命有了折磨,層次反倒更加豐富動人。
教學生用鏡頭記錄生命
我目前在台南藝術學院音像記錄研究所教書,教導學生們用影像記錄周遭、記錄生活也記錄生命。學生們幫我在網路上架設了個人部落格,讓我陸續發表對影像的觀察與心得。兩年多下來,居然也在電腦銀幕前,開了另一扇「觀景窗」。
不像當年電視台所拍攝的紀錄片,受限時段、經費、議題的抑制,部落格是另一條通路,有更多的時間與心力慢慢經營生活與情感更細微動人的部分,部落格變成每一個人自己可以發表與擁有的個人網路頻道,可以私密,可以共享、互動、共鳴。這是二十年前想不到的事。
生命不會停止,看你要不要正視它,以及發掘更動人、屬於生命底蘊的部分。比較令人擔心的是,台灣在各種面向的發展太急率,太功利,基礎根基並不穩固,也不健康,不像其他教育與民主成熟的國家,不會因內部一時的激情與變動,就危機感四伏。學習尊重與包容,讓時間沈澱才能解決問題,政治人物多一點文化涵養,多一點對人、對生命的敬意與謙卑,台灣才會值得期待。
http://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107713
聯副不打烊畫廊/阮慶岳:載歌載行的美好年代
http://blog.yam.com/gracecss/article/71043429
舒國治/攝影家張照堂二三事 |
文/舒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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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不注意新聞的我,前兩年偶然側面得知張照堂獲頒國家文藝獎,心想總算實至名歸。當時偶有念頭閃過:是否該寫點什麼,譬似他的藝術、他的觀察周遭之方式。然一懶散,隨即一晃又過了。 張照堂早我一個世代,算是六十年代開啟步子的藝術家。六十年代台灣,是廿世紀後五十年中最珍貴的一段歲月。一來戰爭結束了十幾年,全世界皆期待欣欣向榮,台灣一來追求富裕,世面仍充滿農村與城鎮交織下的安靜與枯澀,這最利於文藝心靈的企求與需索。故而這時期的西洋哲學翻譯、軍中作家的記憶裏內地家鄉題材、抽象畫家之自由揮灑、新詩之寫作,皆頗有奔騰鳴響。 張照堂算是畫面的藝術家。而他的畫面之取得,即使不在他按快門時,他平時的眼瞼之快速閃動,已然每每在心中取景矣。他讀新詩亦如是,能三兩眼便抓住令他深有感覺的意象。此種快速眼瞼收攝之天分,牽引他寫短短札記也寫得很好。 所謂六十年代,西方藝術能進入台灣人心目是何者?我一時之間未必能周備答出。再一想,或許《希臘左巴》可算。至少對張照堂或可以。乃在於這是一部意象很強烈的作品:戴著頭巾穿黑衣的希臘女人,石牆的房子,蜿蜒的鄉路,還有Mikis Therodorakis的錚錚扣人心弦電影配樂。這些皆是教台灣人一新耳目的遠方意象,我們在澎湖或雲彰海堤也盼偶能遇之。 我與張照堂結識於七十年代初,當時我只是廿出頭學生。整個七十年代,見識過他好些展覽,包括他與另外共十人在美新處的聯展,與一九七四年的「告別展」。更多次旁觀過他在路上的隨機攝影。印象中他不大攜帶各種鏡頭,多半是一個鏡頭一直用下去。 攝影這工作,毋寧是極為適合他的。一按下去,是這張或不是這張,立決矣。張照堂的人生態度概亦如此。他盡量不令自己去構築那種類似「長篇小說式」的業作工程。他傾向於當下做成眼前即可顯呈結果的藝作。故他不會要拍高山植物,便矢志這五年皆拍高山植物。或許他隱隱察知人生倉促,不宜好高騖遠。赴外攝影,不過度流連忘返。生活享受亦十分簡潔。至少在吃上面絕對如此。拍照或採訪的途中,若有一碗乾麵,與餛飩湯,吃來往往笑容完足、欣喜莫名。稍後倘有地方人士宴請桌餚,他反而吃來辛苦。 或許不是太多人知曉,他是台灣聽搖滾樂的先鋒人物。七十年代他任職中視攝影記者,偶在赴美採訪時,即短短空檔亦不忘逛逛唱片店。像近年廣受人知的Leonard Cohen,台灣最早買他唱片的人,我懷疑是張照堂。多人知Bob Dylan,然與Dylan在紐約初露頭角深有關係的Dave Van Ronk,那時只有張照堂買他唱片。他也買法國歌手Georges Moustaki,希臘裔,寫與唱過無數好歌,Joan Baez常在社會運動式的場合中唱的一首Here's to You,法文的原版便是他所唱。另外像John Prine、Jesse Winchester、Tom Waits等,我第一次聽到,都在張照堂家裡。 也因此,《音樂與音響》的張繼高遂請他寫搖滾文章。 不只張繼高,欣賞張照堂的人太多太多。張照堂不多言辭,常安靜站在那廂觀察,眼睛流閃一襲予人親切的笑光。這些的後面,來自他對藝術的浪漫與自信。 他亦欣賞有才之人。像李天祿如此有風格又有趣的藝術家,早在七十年代張照堂就注意到了。同樣的,陳達、洪通、朱銘,他在極早時段便近距離觀察過他們,並留下極珍貴的攝影。 |
http://paper.udn.com/udnpaper/PID0030/239322/web/
藝術家素描 文/古碧玲 |
為青春塑像
十七年前的初夏,幾個丰華正茂的年輕人,奔向新竹五指山,從山頭巨型大石遠眺平野,那無限寬廣的視角,激起了其中一名揹著相機、清瞿少年的攝影興致,央著被攝的同伴盡褪衣衫後,將相機低低地擺著,被攝者低下頭來,整個身體斜倚在巨石。於是,拍出了左邊尚有一抹黑影,對照於前方焦距清楚的蜿蜒山路,那人體彷若一具凝止的雕塑,有點詭異,卻是掩不住的青春光鮮。 走過三十幾個年頭,當時被攝者的黃永松辦了「漢聲」雜誌,以深入扎實的田野和研究精神,深耕文化疆域,開創無人出其右的雜誌書風範。 攝影者張照堂時值慘綠少年期,以充滿熱情的能量,和對存在的存疑,所拍下的肉體與大自然對話的作品,則靜默地伴著他持續梭巡於影像之路。 促成張照堂拍照的機會是偶然的,卻也是必然的。如托爾斯泰所說的:「詩歌是一團火,在人的靈魂裡燃燒。這火燃燒著,發熱發光。……但真正的詩人不由自主的痛楚地燃燒起來,並且引燃別人的心靈。這便是整個文學事業之所在。」張照堂用相機來創作文學,挖掘生命內在及深層意蘊,他的鏡頭始終瞄向生命體:人、豬、犬、馬、鹿等,無論生死、無論憂歡、無論虛實,凝斂在一張張彷若靜止卻又能呼吸吐納的照片裡。從二十二歲和鄭桑溪的聯展起,莫管評價正負,他那出類拔萃的影像能力已引燃觀者的心靈。 父親的及早成名造成孩子的壓力,張照堂那掌握機會點美學的天賦,看在長子張世和眼底是一種「老天爺賞飯吃的天份」,「他能夠看到拍到的,一萬個人中間大概只有一個,當然除了瞬間的掌握,也要有相當深厚的內涵才能捕捉到。」張世和對父親的創作功力是服氣的,卻也倍感沈重,「他已經拍得那麼好了,你再拍也拍不過他!」
走向攝影之路
今年的四月間,張照堂為攝影文集《認真的臺北人》挑選照片時,一張照片裡,兩個孩子坐在公車後座,其中之一認真地打瞌睡,另外一個則全神貫注盯著鏡頭。張照堂端視這張照片一會兒,習慣性將照片丟到要的那堆,他翻看攝影者,署名「張世和」,兒子送來這張參選照片之前,張照堂對兒子拍些什麼根本毫無所悉。 同樣的,張照堂選擇攝影這條路,他的父親也全然不知。 初三那年的暑假裡,張照堂被保送成功中學高中部,無須考試後,準備到臺南伯父家住一個月,一顆心也安分不下來,從小就喜歡思考的他擔心太無聊了,向大哥借了一臺愛力斯牌的6x6雙眼相機。遊臺南期間,他常拿著相機到處拍,從最簡單的構圖著手拍起。拍出攝影興味來了,日子也不那麼乏味無趣了。 升上高中理所當然加入攝影社,當時很活躍的攝影家鄭桑溪擔任指導老師,張照堂學到了各種不同的拍照方法,也認識了鄭桑溪的老師、「臺灣攝影三劍客」之一的張才,見識了多樣攝影作品,那是他的攝影啟蒙期,勤走勤拍,也在以構圖為主的影像之外拍一點社會現象,留下一些連他自己都淡忘的紀實攝影作品。 六○年代,西潮湧入臺灣的年代,或許就如同克勞斯比等四重唱(Crosby、Still、Nash and Young)所唱的:「在路上的你,必須要有一套法則,供你依靠,才能成為你自己。」文藝青年們啜飲著被引進臺灣的新思潮養分,從中建構自己的思想法則,已入臺大唸土木工程的築夢少年張照堂不免沈迷於存在主義、現代主義、超現實主義、荒謬劇場等表現力量,荒廢了正規學業。出身醫師世家的張照堂,一門兄弟三人都繼承家業、躋身杏林,他因而免於被強制非當醫生不可的命運,父親只知道四子唸最高學府的臺大土木系,對他的課業狀況無從瞭解。
追逐荒謬的感覺
當時畫畫的黃永松,與攝影的張照堂因為志趣相投,追逐著東進的西風,相濡以沫張照堂曾經如此描述:「當時的我和黃永松是其中兩個又熱又酷的追風者,飢渴纏食著相關氛圍的思緒訊息,我們自以為是夜半中孤獨空虛的狼,不時想推開窗子向外嚎叫。」深受卡夫卡、卡繆的荒誕虛無影響的張照堂,把自己鎖在現代主義的抽象式思維和感覺之中,開始搜尋怪異場景,拍出有種空虛、寂寞、蒼白況味的詭異照片,黃永松不免要成為這些悚然影像中的男主角。 可以想像那罕言的張照堂,睜著亮爍的雙眼、揹著相機踽踽找尋題材、瘦如「板鴨 」的身影。一個午後,他獨自站在陽臺上,前方有一堵矮牆,黃昏一道斜光打過來,他自己的影子投射矮牆上,張照堂站準位子,頭被切掉了,他持著自動相機對準自己拍攝,前景與後山遙遙相映,後山則隱隱若現,這般的影像既強烈也單純,充滿原創味,也充分演繹出早熟青年的苦澀心緒。 至於那張引起兩極化議論的「裸背」,張照堂後來回想起來,自認應當是受了亨利.摩爾或厄普的雕塑體所影響,比雕塑品還真實的新鮮肉體,既可說是人體和大自然之間的對應,毋寧可說是一種抗衡的關係。 當時,張照堂盡拍些無頭或無手的人體意像,傳達出一種模糊、空邈、遙遠的虛無感,旨意不明。張照堂也常找來「可以善意折磨的玩伴」央求他們或帶著面具,或著上怪異的裝束,找一條單純無雜物的長路,間或有些圖騰或字的背景,拍下張張驚悸詭譎的影像。
長跑者的孤獨
這些抽象之作並沒有收錄在八○年代、他自己主編的《臺灣攝影家群象-張照堂》之中,卻在他當兵前、二十二歲那年,與鄭桑溪在博愛路的美而廉餐廳合開的聯展裡,吹皺了臺灣藝文界一池漣漪。 一檔沒有標題的現代攝影展,張照堂用了那張無頭的自拍照作為邀請卡,左上角則懸著一幀簡單寫意的頭部繪像,相互對照,只寫著兩行細細的字:「藝術是蒼白之上、無聊之上、火大之上的一種裸體展現……」等序言。 臺北攝影圈從不曾出現過這般的照片,既怪誕又饒富劇場況味,傳統攝影界極不以為然抨為「頹廢」、「消極」、「慘白僵硬」之作;反之,從哲學、美學層面思考的繪畫界及現代詩界卻為文推崇。特別是「五月畫會」的秦松稱許張作有「人間性」的傾向;秦松同時也在《民族晚報》撰文指出其作品:「深刻而有內涵。……已超越了『寫情寫景』的『自然情景』的寫真,這一點也是現代藝術創作的共同要求。」 詩人洛夫也加入肯定的行列,他指出:「他(張照堂)的悲劇精神透過攝影機的鏡片直接而犀利擊中了我們的內心,開始使我們戰慄,繼而使我們感動,最後使我們落入沈思的緘默。他是由內向外延伸的,......在他的作品中哲學性更重於藝術性,或可說是一種令人深思的藝術。」影像的創作不獨源自於影像本身,張照堂從音樂電影、文學、哲學等多方面汲取養分,撫慰空虛怔忡的年少心靈。 當兵期間,卡繆的《異鄉人》、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修伍‧安德森的《溫斯堡‧俄亥俄》等書籍常伴他度過難遣的營隊生活。他更從高一起就聆聽鮑勃‧狄倫的音樂,那首有名的「隨風飄逝」,讓他體認出,儘管人生無常與無奈,生活難免會遭遇困境、打擊或挫敗,年輕的心仍有種蠻孤絕的勇氣,間或有點玩世不恭,卻也唱出了做為人的驕傲。至於英國寫實電影如「長跑者的孤獨」,敘述年輕人必須面對生存中的挑戰。當代臺灣的現代文學創作,如陳映真早期的短篇小說也撼動了他。這些跨門類藝術如同一張逐遞編織而成的大網,影響他人生的態度與感受,綿綿密密地在他創作過程中產生不可預知的作用。
又痛又癢的現代感
那是一個外來資訊還相當貧瘠的時代,藝文界不分畛域,飢渴地交換訊息,一本本《前衛》雜誌、《劇場》雜誌就成群網羅了各個疆域的文藝青年。 日後迭有傑出表現的六○年代文化菁英幾乎都親炙過《劇場》雜誌所散發的光熱,其中傳達的西方前衛觀念,如灌頂醍醐般,滿足了渴知青年們的需求。《劇場》引介了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美國劇作家愛德華‧奧比,以及紀涅、貝克特等著名作家,同時也大量介紹新的藝術表現形式,如美國的即興藝術。當年做為知識渴求慾極高的吸收者,始終都記著當年《劇場》雜誌的廣度與深度。 青澀的張照堂與黃永松幾乎是《劇場》雜誌舉辦活動的常客,混跡在大他們五、六歲的畫家、詩人或視覺創作者之間,超齡地與秦松、李錫奇、朱為白、黃華成、邱剛健、陳映真、莊靈、劉大任往來,透過活動的參與和稿約,和當時現代藝術精銳們逐漸熟稔。 跨領域的結合促成了七○年代的視覺藝術群V-10的成立,做攝影的莊靈、謝震基、葉政良、郭英聲、周國棟以及張照堂,做設計的胡永、凌明聲、龍思良、張國雄等在民國五十八年的「現代藝術聯展」簡介裡,如此介紹張照堂,「他自己講的最少被別人講的最多。簡單一句話,他有又痛又癢的現代感。」莊靈談起張照堂,猶強調他那極具叛逆性的個性與攝影風格,即使身處於一群現代青年中仍顯得傑出秀異。
朝紀實攝影前進
退伍後,張照堂憑藉平面照片考進一家名為「朝風」的廣告製作公司,開始拍攝廣告片。中視創臺之際,張照堂以第五名備取考入新聞部。自他入社會以來,未曾靠平面攝影維生,在他投入電子媒體工作,於民國六十三年舉辦一次告別展之後,張照堂向抽象構圖影像告別,整整兩、三年未曾動過相機。 直到他在中視拍新聞雜誌節目,深訪接觸社會底層的人事物後,街頭巷弄的小民生活打動了他,才再度拎著相機,朝紀實攝影的方位前行。這段時間他充滿熱忱地老往萬華跑,假日足跡也遍及三峽、淡水、板橋老家等地。他留意到社會底層那些汲汲營營討生活的按摩師、算命仙、擺地攤的,佝僂的行者乃至令人觸目心驚的滿地鹿頭與死亡小鹿等,都入得他的觀景窗內。 「有責任心的攝影家,應該是浪跡四處的搜索者,和苦心經營的創造者,事事關心時時介入,在純淨無欺的大自然與老百姓面前,猶應顯得謙卑努力。……藝術要從生活中著手,不是你個人狹窄圈子的生活,而是各種人的各種生活,即使你不能每一個生活去體驗它,也應該站在他的角度去觀察判斷。」張照堂如是寫著。他真切體認到,「偉大的問題常發生於市街中」,民國七十二年,他舉辦了「恩寵與寬容」攝影展,正是總結這段時間所拍到的純粹紀實影像。 秉性叛逆的張照堂進入電子媒體工作後,從拍攝新聞片開始。不多時,他又厭煩一成不變、墨守成規,在戒嚴時期,他居然用鏡頭慢慢掃到部分政治人物在打瞌睡、打呵欠等「不雅」動作等較人性化的一面。在當時的氣氛裡,這種行為無異於犯大不韜,若遭人檢舉,可能身家皆毀。
大步走向紀錄片
儘管張照堂桀驁不馴,常不按牌理出牌,卻總能遇上貴人,當時中視新聞部經理張繼高相當鼓勵他做些新聞特寫節目,從五分鐘、十分鐘的「電視眼」開始,到「六十分鐘」新聞雜誌開播,張照堂逐漸走向紀錄片攝製工作,有機會拍些特殊的文化現象或深入的題材,算是開了電視新聞雜誌節目的先河。 其間,張照堂運用幾次前所未有的手法,都是極其大膽的,今日看來猶然相當前衛。在「六十分鐘」裡的「王船祭典」,張照堂不願因循慣常以旁白交代燒王船來龍去脈的手法,只想提升其精神層面,以純粹的影音表現出人們的普遍信仰與宿命感。長達二十分鐘裡,只配了一段西方音樂傳達人的祭典,沒有任何一句旁白或對話,一種即興的神秘感油然而生。 拍紀錄片是他的職業、工具、收入,平面攝影則是興趣,張照堂經常以兩者互補長短。他認為照片留存的時間更長久,紀錄片的保存則往往無法禁得起時間考驗。而照片有其獨有的魅力與特點,是不能用錄影機拍到的,他說,「一張單格照片的力量遠強過整段紀錄片所要交代的。照片很安靜、很有力,凝住在一剎那間,僅止於一個點,卻是非常重的一點,可是紀錄片影像必須在一個特定的場合看,不如照片那麼容易看到、保存或廣被更多的觀眾記牢。」因此,他始終未曾放棄靜照拍攝,並駕齊驅地善加運用兩種媒介。
搜尋臺灣攝影史脈絡
近年來,張照堂的攝影作品益發質精量少,開過的攝影個展則是屈指可數的四次。他曾經這樣寫到:「攝影者容易患得患失,我經常這樣。」、「相機終於成為我的一種負載。」 作品量銳減後,從前衛起家的他身上彷彿承載著一種承先啟後的使命,當其他人正熱切自我推銷的年代裡,張照堂卻以扎扎實實的功夫,追索整理出許多前輩攝影家的作品,一個人東奔西走地到處訪問老一輩攝影家,或者他們的後人,讓積塵多年的老攝影家作品重新出土,試圖搜尋出臺灣攝影史的脈絡。林懷民說,「閱讀了這些照片,令我們謙虛、沈澱下來。」 張照堂是善寫的,早年他不斷發表文章、寫生活筆記,近期所有整理工作的文字不假手他人,駕馭文字的能力讓小說家出身的林懷民都表崇佩,「他有著臺灣文壇最美、最好的語氣,雖然他寫的內容多半與影像有關,但放在文學的天秤上,絕對有獨立的分量。」林懷民充滿敬意說。張照堂以一種獨特而悠遠的筆觸,理路清晰總不失感性娓娓寫作著,一如他的攝影作品,若即若離,文質並茂,沈澱出純粹無雜質的內涵,這也是他的影響力不僅限於攝影圈的理由,同時也是他能以一個影像工作者破天荒得到國家文藝獎美術類獎項的原因之一。 當張照堂獲獎的消息傳出來,攝影界是既意外又與有榮焉,儘管心知肚明不該把他單純歸類為一個「純」攝影家,但攝影界長期鬱積的弱勢心緒似乎也獲得些微抒解自工作以來,張照堂就堅持不隨波逐流,不屈服於市場法則之下。幸運的他總在電視臺創立之初,就參與工作,勉強獲得幾年時間和空間伸展理想。一旦這些媒體感受到市場壓力,逐漸媚俗之後,張照堂毅然選擇離開,從不妥協,寧願以個人工作者換得意志自由,據長子張世和透露,父親的擇善固執,不時讓母親暗地裡為現實發愁。 中視十三年後,張繼高調離新聞部,新任經理並不認同張照堂的拍攝手法,於是,他辭退中視工作,做了多年的個體戶。擔任劇情電影《殺夫》、《唐朝綺麗男》、《淡水最後列車》等片的攝影師,強烈的攝影風格,縱使在電影團隊裡,依然突出工作餘暇,他又擎起相機,拍下許多臨時演員戲外影像,以及一張與「裸背」遙相呼應的白馬巨碩臀部,似戲非戲,似真若幻,如蔣勳所說的「使我們驚悟到生命的種種,既無暗示,也無解答。」
堅持文化的立場
民國八十一年公視籌委會成立,張照堂應聘策畫、製作「臺灣視角」紀錄片系列,帶領一個團隊,對臺灣的藝術文化、電影、民俗、生態、原住民等議題做一總體回顧。 四年後,張照堂轉臺初成立的超視,負責監製「調查報告」、「對抗生命」等深度節目,麾下四個組,每組七個人,算是電視臺的大手筆。「對抗生命」每集談一個病患的故事,重點是人對抗疾病的勇氣。其後,又策畫了「生命告白」,既別致又深入地觸及人心。 可惜這些電子媒體往往在兩、三年後,主其事者更換,也屈服於市場遊戲,開始考慮營收問題,紀錄片的攝製單位總是首當其衝,不得不黯然引退。提起這些現實利益,張照堂不免要批評電視臺的短視近利,他批評道:「做紀錄片的花費對電視臺而言,相較於他們花在嬉笑怒罵,讓人看了過目即忘的綜藝節目、戲劇節目上,只是九牛一毛,媒體經營者卻不肯拿出點錢經營文化形象,做些回饋社會的舉措。」 「國外和臺灣紀錄片製作經費的差異相當懸殊,當然會拍出好片子,你不能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這都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為了推動紀錄片,一九九八年,張照堂策畫、推動「臺灣國際紀錄片雙年展」,希望能在電視臺經營惡質化的空間之外,藉由兩年一度的展覽,為好看的紀錄片開闢另一條路徑來。 在張照堂眼裡,照片與影片只有好與壞,只要是好的即使易造成主事者的尷尬,他都照用無誤,從不理會出資者的立場。一九八八年,他為《天下雜誌》編導「一同走過從前」的電視節目,談及七○年代的民歌浪潮時,從楊弦的民歌開始編起,最後剪進李雙澤的「美麗島」,這首歌礙於政治因素,已成為絕響多年了。雖然當時已解嚴,但電視臺的保守勢力依然穩固,製作單位力主儘量不去碰觸政治禁忌,張照堂卻堅持「美麗島」是民歌時代的代表作,更是唯一比較有正確文化與政治立場的民歌,他不顧反對,幾乎將整首歌完整地剪進去。 解嚴之前,張照堂也曾經在中視播放過一回「美麗島」,所幸沒有人檢舉告密。後來經張繼高透露才知道自己是警總榜上有名的黑名單。拍「映象之旅」的「礦之旅」雖得到金鐘獎,新聞局仍來電關切,希望少拍點勞動階層的題材,做一些比較樂觀的主題,免得予人臺灣還停留在極貧苦階段的印象。當時三臺的聯播節目,大都是表現錦上添花揚善的一面,偶爾播放底層生活素材,新聞局等相關單位總緊張不已。
反映與詮釋的本質
從抽象影像到紀實影像,甚或是紀錄片的拍攝,到了九○年代初期,都面臨一個道德問題:「攝影者是否為了成就自己的作品而剝削社會底層人士?」,而相關的論述逐一出現。張照堂坦承,在七○年代早期、八○年代拍照時,並沒有思慮過所謂成就與掠奪的問題,「到了九○年代,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也是我後來比較少動照相機的理由。」此時,張照堂深感攝影機實在是一個掠奪者,「拍了就走,我自己也覺得很不禮貌,很不對,感覺上有點殘酷。」 自我反省後,張照堂以「致意與歉意」闡釋了攝影者與被攝者的關係,放諸靜照與紀錄片的攝製皆可通。事實上,從他十六年前寫過的《回首一剎那》,就已了然於心,「在攝影的行程中,最令我沈迷而感動的是攝影前後與對象的誠摯交談或無言的會意,以及那似已忘卻的影像突然在顯影液中浮現時那一刻,心中終究充滿一股莫名的福祉與激勵。」同理用於紀錄片的拍攝,張照堂也平等看待被攝者,必須與被攝者溝通、認識,取得對方一種平等的諒解。 儘管臺灣前前後後產出為數可觀的攝影佳作,但在所有藝術門類裡,特別在臺灣,攝影的定位常有妾身未明的尷尬,是獨於美術之外或統於美術之內,云云紛紛。關於攝影的本質之爭,早在民國七十二年的《攝影札記》裡,張照堂就洞明了:「攝影追求的,是透過個人的理念與風格,給予生活,給予人性,一種真實一種深入的反映與詮釋。」 當許多平面攝影工作者紛紛轉做裝置藝術,不斷追求一種新的媒材表現時,張照堂仍相信攝影終究還是要回歸到「發現」的本質,而不像美術是一種「發明」,「你真的很有恆心去拍,還是可以拍出好照片,最重要是照片的好壞,而非講究形式而已。」他忠告年輕同業,專心誠意去累積一些有重量的攝影作品,直接由影像去找雖然題材重複,但他說,「仍然存在各種或然率,有各種不同的景況發生,只要掌握對時間、切入點,仍然可以掌握到攝影的本質。」他相信最好的影像應該是用一個最原始的相機、用標準鏡頭拍出來的,如果能拍出裡面的精神和情感,才是真有本事,他笑說,「雖然那種影像已經快變成古董了。」
寬厚對待年輕人
從年少到逾半百之齡,張照堂固然做了許多有益社會的文化工作,行事作風卻相當不社會化。不追逐主流,一貫的惜話如金,甚或有點嫉惡如仇,始終偏好最純然的事物,例如堅持拍黑白照片、堅持不聽電子音樂。 拍照以來,張照堂雖然不否定彩色照片的優點,卻仍喜愛黑白照片從拍到洗,都是自己親手做出來的,調性富含創作者的的感情。「黑白才能適切地展現隔絕疏離的力量」;再者,他深信黑白能展示,「更單純、更樸素、更有凝聚力、更有張力,更有某種抽象的感覺。」 張照堂的音樂素養之深,多年來,林懷民的「雲門舞集」常常仰仗張照堂給予音樂影像上的建議,「他就像我的藝術顧問,每次都丟給他一堆音樂、錄影帶,找他救命。」林懷民透露「家族合唱」和「我的鄉愁,我的歌」都是由張照堂從中找出最重要的骨架來,林懷民還說,「每回有新舞作,總喜歡找照堂來幫著看,因為他從不客套,有問題總是一針見血指出來。」 兩個兒子,張世和與張世倫,在張照堂的耳濡目染下,都練就一雙奇利的耳朵,各有各偏好的樂風,張照堂喜歡很安靜的、重新演繹的民族音樂、現代化處理的宗教音樂、某類實驗音樂等;張世和聽很多爵士、搖滾音樂;張世倫聽很多實驗的、地下的,也聽頗有創意的音樂。 有趣的是父子三人同在一家唱片行買CD,上午張世和才買了一批CD,下午張世倫一來就問說:「我哥來買了那幾張?」傍晚,張照堂進店裡先問老闆說:「我們那兩個來過嗎?買了些什麼?」唱片行老闆忍不住抱怨:「你們這家子是怎麼回事?」據張世和透露,他們三個男子就曾發現買過重複的 CD,最後只好猜拳,決定誰拿去退。 儘管寡言,提攜年輕人,張照堂從來不曾吝嗇過。擔任過侯孝賢的副導演、現為資深攝影師的陳懷恩,曾經是和張照堂往來最密切的年輕輩。陳懷恩喜聽搖滾,因為在世新求學認識張照堂,聽說前輩有甚多搖滾唱片,沒事就到張家串門,打張照堂唱片的主意。陳懷恩提起當初拿照片給張照堂的情景,「他不太講你的照片好壞,只是把他覺得好的放一邊,不好的擱另一邊。」久而久之,小輩們從他挑選的照片裡反芻,學會美感經驗。隔一陣子,做事永遠是深入、低調的張照堂在《藝術家》雜誌撰文,導讀小輩們的照片,「才知道他怎麼閱讀照片的。」 正因為年少時,張照堂不太刻意的導引,這些小輩日後在攝影界都小有名氣。至今無論師承何人,他們遇上張照堂,然要稱他一聲「張老師」。而張照堂始終寬厚地期待年輕人以當代的語彙創造佳構。 關於張照堂的得獎,林懷民以崇仰的口氣說,「他有著最偉大的眼睛,仍然有感動的能力,他是當代最敏感、最聰明的藝術家。」對張照堂而言,或許就如同他在一九八○年主編《生活筆記》所寫的一句話:「生活比攝影重要,行動比沈思可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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