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參加大姑姑的告別黑彌撒，在車上才知道，大姑姑的死不是醫療疏失，也不算是意外。
大姑姑過世前幾天，在天津，許多親友都到大姑姑天津的別墅去拜訪，連著兩三天都很晚睡，大姑姑過世前一天晚上，因為兩天後就要回台灣，行裡都收時停當了，所以大姑姑想早點上床睡覺，連著兩天熬夜對六十幾歲的老人家來說的確吃不消。
結果一進房裡，才發現一直一個人躲在房間不出來和大家聊天的大姑丈，把天津每戶別墅房間裡都會配備的暖氣管給拆了，大姑姑非常生氣，喧嘩聲引來二姑姑勸解，但因為大姑丈不良於行，大姑姑最後還是只得靠自己慢慢裝慢慢裝，把暖氣管裝回去。
終於裝好暖氣管，房裡才安靜幾分鐘，就聽見好大一聲碰，二姑姑嚇得趕快開門進去，一開門看我大姑姑跌在地上屁股著地，半片床板也掉在地上，原來我大姑丈閒來無事，連床板也拆了半邊去(還不告訴我大姑姑他拆了，存心要我大姑姑跌跤)。
大姑姑氣歸氣，晚上總要睡覺，還是得自己動手把床板裝回去。
弄東弄西終於弄好，又是半夜兩點多了，四個小時以後天剛亮，六點出頭，大姑丈就吵著要大姑姑出去給他買豆漿喝，說就要回台灣了，都沒好好喝天斤的豆漿，吵著鬧著要喝天津的豆漿。
大姑姑拗不過他，一肚子火又睏又累，隨便抓了件薄外套，就從室溫大概二十五度的溫暖室內，跑到天寒地凍的天津街上去，給我大姑丈買豆漿。
早上八點，大樓警衛上班，看見我大姑姑倒在地上，立刻叫了救護車，但找不到是誰家的大娘，翻了我大姑姑口袋，才知道是我們家的人。
二姑姑接到警衛通知，嚇得拉了菲傭就往樓下跑，一看果然是大姑姑，那時候大姑姑仍然活著，而天津太大，等救護車等了要半個鐘頭，警衛都替我們家姑姑們打電話去罵怎麼救護車這麼慢啊？
這一切都瞞著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家，只偷偷告訴舅爺爺，舅爺爺立刻去電台灣，告知大姑姑病危的消息。
爸爸一接到消息，立刻要大表姊帶著大姑姑所有證件從玉里殺上來花蓮，立刻出發不能拖，只是是另一個表姊開得車，二表姊開車比較慢，還是將近中午才到花蓮。
另一方面天津那裡救護車到了，二姑姑跟著上救護車，救護車上又沒有急救設備，二姑姑是眼睜睜看著大姑姑揪著心口喊痛，喊到第三聲，舌頭都扭成一團，人就沒了。
早上十一點多，宣告死亡。
一個六十幾歲老婦人，連續三天晚睡，又累又睏又急又氣，年紀也大了，室內外溫差也大，披個薄外套出門，怎麼會不出事？這件事情傳回台灣，全家族的人都知道，大姑姑等於是被大姑丈逼死的。
大姑姑過世了不得不跟老人家講，二姑姑才匆匆撥電話回去，接著去電台灣，通知爸爸那一輩的兄弟姊妹們趕緊處理。
大表姊一趕到，就接到媽媽病逝的消息，大表姊是個很單純又很軟弱的人，當下只知道哭，慌了。
爸爸和叔叔立刻開始指揮，訂機票、安排後續處理、打電話給海基會安排火化骨灰回台、死亡證明開立等等事情，一件一件交代給大表姊和表姊夫，表姊夫還煞有介事在做筆記，但最後他一樣事情也沒辦好，還是天津方面的親戚和台灣這裡的親戚聯手，才平平安安把大姑姑給帶回來。
我們家族雖然不是什麼有錢到爆炸的家族，但是積蓄有一點，而大姑姑是所有兄弟姊妹裡最富有的一個，早在大表姊和現任姊夫相識之初，所有第三代的兄弟姊妹，包括當時還在唸高中的小堂妹，都看出來這表姊夫是為了錢才娶大表姊。
只是誰說都沒用，表姊夫還是娶了大表姊。
大表姊表姐夫和叔叔從台灣飛天津去接大姑姑和爺爺奶奶一行人回台灣的時候，爸爸要同在玉里教書的二表姊去幫忙整理大姑姑遺物，把所有存簿印章、有價證券等等全都收好，碰都不讓表姊夫碰，誰知道從天津捧著骨灰回來，表姊夫的第一件事，就是追著二表姊要存摺要印章，二表姊被逼急了，打電話回花蓮求救，要一個大人下來幫她，因為表姊夫一直追著她要錢。
大表姊痛失娘親，哭得昏天暗地什麼都不會了，爸爸叔叔交代表姊夫要辦的事，還要三不五時打電話盯著他他才做，連買靈骨塔都不知道怎麼買，還說什麼沒有死亡證明人家不賣，那麼亡夫或亡妻時未亡人買在亡夫或亡妻旁邊貼上紅條的靈骨塔位是怎麼買的呢？
爸爸的怒火已經被大姑丈和表姊夫激怒到極點，但是為了要平安送走大姑姑，爸爸一直在忍耐。
今天早上的彌撒，小堂妹一見到我，就握著拳跟我說：「望完彌撒準被抄傢伙。」大夥全都憤憤不平，但全都等著送走大姑姑後再算總帳。早上一台彌撒大家哭得唏哩嘩啦，大姑丈莫約是查覺到大禍臨頭，一直叫著要跟我爸說話，要說大姑姑都是他害死的。
只是讓全家族更加憤怒得是，大姑姑是他結髮三十幾載的妻子，這是大姑姑生命中最後一台彌撒，我們大家莊嚴肅穆地齊聚一堂，要好好送她一程，只是大姑丈在彌撒開始後還不斷大聲喊叫講話，連我們最後能夠給大姑姑的，一台莊嚴的彌撒，都被破壞了。
小姑姑火起，推了他頭一把說：「你給我閉嘴！」他方才不敢講話。
雖然彌撒後送大姑姑去長良公墓時，大家都在說大姑姑死得冤枉，都哭著說好恨大姑丈，但大家最後一私理智還存在，總算平安送走大姑姑。
安放完大姑姑的遺骨，在大姑姑家宴客，宴客結束送走神父修女和賓客以後，爸爸把所有第三代全聚在一起，掀了大姑姑的遺照拿在手上，就走到另外一廳跟大姑丈算帳去了。
爸爸把大姑姑的遺照端到大姑丈面前，大吼：「你認不認得這人是誰？這人是我姊姊！我姊姊！我姊姊是被你逼死的！」
當下廢話不再說，照頭照臉就狠狠場了大姑丈一個巴掌，說：「這是為我大姊！」再一巴掌：「這是為我二姊夫！(二姑丈也是被大姑丈挑撥離間間接害死的)」
接下來狠狠撤了我大姑丈好幾個巴掌，端著大姑姑的遺照，逼著大姑丈用雙手接。
姑姑們在外間喧嘩，大表哥(二姑丈的兒子，他知道自己爸爸是被大姑丈間接害死的)站在旁邊，伸手護著我爸說：「誰都不許擋！讓他打！」
第三代裡七八個表兄弟，全部身高一百七起跳，體重六十到一百多公斤不等，這麼七八個壯漢，難道制不住我爸這五十幾歲、身高只有一六零出頭的小老頭兒嗎？事實是，大家都知道大姑姑是被大姑丈逼死的，所以都只是做做樣子，沒人真心想要攔著我爸，誰都想看我大姑丈被狠狠教訓。
愛錢的表姊夫這時假裝仁義的衝過來大喊：「別打！別打！這是我岳父！」
全體兄弟姊妹都非常看不起這個愛錢的表姊夫，大表哥討厭他已久，第一次被衝撞，大表哥忍下，第二次被衝撞，大表哥忍不住了，回頭照臉就是一拳，大喊：「你岳父又怎麼樣？」
表姊夫登時噴了鼻血，知道大表哥不好惹，只好跪下求我爸不要打，我爸還是照頭照臉的撤著大姑丈巴掌，逼他用雙手好好拿著我大姑姑遺照，這是他虧欠她的。
一個外家舅舅走來，要扶表姊夫，拿紙巾給表姊夫擦血，我先是客氣地要外家舅舅別理他，一講講不聽，我就不再客氣，一手奪下紙巾，連同表姊夫正在擦血的也奪下，粗聲粗氣的說：「別理他！讓他跪！」
外家舅舅這才明白眾怒難犯，只能嘴上勸說著我爸，然後悄悄退到後廳去。
大姑丈終於接過大姑姑遺照，用單手，爸爸照臉又是一巴掌：「用雙手！」
大姑丈還狡辯著他左手不方便什麼的，看爸爸抬手又要打，他才用雙手捧住大姑姑遺像。
只是，這位狡辯他左手不方便的老狐貍，接過大姑姑遺像後，卻用左手去撕遺像上的黑絲帶。
爸爸照臉又是一巴掌，吼：「不許撕！」
隨後又罵了一通，才結束今天的大宅門全武行。
從小我就知道家裡親戚間的心機險鬥，只是哪有一家喪家，老中青三代治喪，除了兩個老的傷心不管事，第二代第三代全都想著要把他們姊夫狠揍一頓。
雖然在混亂中，為了我的姑姑和表姊，我也是那暴力集團的一份子，但我這輩子，實在不想再經歷這種事情第二次。
文章定位：
人氣(78)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