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夜歌手》是北島自1972年到1994年的詩集合輯。初期、中期、近期的詩作,幾乎悉數包羅進去;可以說是一窺北島詩界詩情詩心的一個重碑選集。書卷第一部分,是選自72年到78年的詩集《陌生的海灘》。
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出一個憤鬱心靈的強烈獨白。譬如〈回答〉:「………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被判決了的聲音:\告訴你吧,世界,\我¾不¾相¾信!………」
同時也看到北島對現實的激奮抗訴,譬如〈你好,百花山〉:「………採摘下的野花繼續生長\開放,那是死亡的時間。\………」
更有關於血色而蒼白過去的沉悲否定,〈日子〉:「………透過煙霧凝視著自己\當窗帘隔絕了星海的喧囂\燈下翻開褪色的照片和字跡」。
並且,亦有著希望的泊息、不捨、悲傷;〈走吧〉:「………眼睛望著同一塊天空,\心敲擊著暮色的鼓。………我們沒有失去記憶,\我們去尋找生命的湖。\………」。
還有,深情而含蓄的詩人;〈一束〉:「在我和世界之間\你是海灣,是帆\是纜繩忠實的兩端\………」。
在這些初期作品中,我們很可以看出一個充滿熱血而寂寥的詩人形象。詩人踽行的孤涼,以及面對巨大勢力的悲哀和抗鬥,都讓我們為之悸動不休。然而,這些早期的詩,顯然都欠缺了北島後期詩作的朦朧距離和超現實感。
例如,〈一切〉這首詩的內容:「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煙雲\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它們顯得比較縱容、比較恣意、比較騰動、比較率性、比較癡意。與北島之後的詩,有著相當程度的差異。然而,北島詩裡的寂寞和孤獨,已根本上確立了。
二。
第二部分是收錄於79年至82年的《峭壁上的窗戶》。無奈而艱苦、無力而沒有認同的孤悲道路;〈船票〉:「他沒有船票\又怎能登上甲板\………退潮中上升的島嶼\和心一樣孤單\………」。
回歸人的自由與尊嚴的地位的追求及拼鬥的聲明;〈宣告〉:「………我並不是英雄\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我只想做一個人\………我只能選擇天空\絕不能跪在地上\………從星星的彈孔中\將流出血紅的黎明」。
詩人超越兩人之戀、對於人間苦難的雄放關懷;〈愛情故事〉:「………即使在約會的小路上\也會有仇人的目光相遇時\降落的冰霜\………」。
以及,希望的永不捨棄和深深的寄渴;〈歸程〉:「………昔日的短笛\在被拋棄的地方\早已經繁衍成樹林\………」。
並且,抑鬱、傷懷、悲怒的詩人形貌,也仍有相當的呈現;〈履歷〉:「………我不得不和歷史作戰\並用刀子與偶像們\結成親眷,倒不是為了應付\那從蠅眼中分裂的世界\在爭吵不休的書堆裡\我們安然平分了\倒賣每一顆星星的小錢\一夜之間,我賭輸了\腰帶,又赤條條地回到世上\………」、〈同謀〉:「自由不過是\獵人和獵物之間的距離\………我們不是無辜的\早已和鏡子中的歷史成為\同謀,等待那一天\………」。
而〈很多年〉、〈回聲〉、〈雪線〉、〈明天,不〉、〈彗星〉等詩,亦都是蘊藏著詩人對抗現實後的感痛與忿惡。
另外,在〈峭壁上的窗戶〉這首詩裡,則是顯示出一個陰暗腐爛但還是充滿生機的世界:「………狼群穿過那些變成了樹的人們\雪堆驟然融化,表盤上\冬天的沉默斷斷續續\………散落在草叢的生命\向上尋找著語言,星星\迸裂,那發情的河\把無數生銹的彈片沖向城市\從陰溝裡長出凶險的灌木\………」。
〈古寺〉、〈關於傳統〉等,也與〈峭壁上的窗戶〉一樣,有著頹亂、廢蕪、沉黯的森冷。但是同時亦擁有著蓬勃開來的生息。而〈雨中紀事〉則是透露出北島的孤寂與掙扎,以及堅決的奮鬥姿態:「………火燄與鳥同在\………在大地畫上果實的人\注定要忍受飢餓\棲身於朋友中的人\注定要孤獨\樹根裸露在生與死之外\………」。
在這個部份,我們所看到的北島,似乎更多了幾分的悵苦、愴懷、荒哀。熱夢之後的蒼涼,像古鏡一樣的反照北島踉蹌的步履和身影。大地像應和他似的,淌開潺潺的血流,彷彿詩人與自然融會起來,一起面對和支撐那巨大的悲傷。詩集名《峭壁上的窗戶》的所謂峭壁,即是詩人自覺關乎人間的龐然傷口的如履薄冰的戒懼心情;而窗戶正足以象徵北島企及推開大陸所滿溢的哀傷洪流的努力。
三。
《八月的夢遊者》,是詩集的第三部分。主要是收錄83年到85年的詩作。夢遊一般的虛幻氣息,是這些選詩的主要情緒和感思。北島於斯面臨了極大的轉折點,使他的詩作,漸漸由人群歸反自我。外部現實的疾烈挫折,以及和群眾因夢的成形所帶來的差距,讓他不得不重新省思個人和群體的距離和疏離。這些由《八》詩集裡的詩題,便可看出。諸如:〈這一步〉、〈輓歌〉、〈可疑之處〉、〈期待〉、〈呼救信號〉等等,都有著明顯的疑思氛圍。
北島對希望與夢的猶疑和困惑;〈八月的夢遊者〉:「………八月的正午沒有太陽\………八月的夢遊者\看見過夜裡的太陽\………」、〈詩藝〉:「骨骼鬆脆的夢依舊立在\遠方,如尚未拆除的腳手架\………」、〈在黎明的銅鏡中〉:「在黎明的銅鏡中\呈現的是黎明\………而最終要失去\我們之間這唯一的黎明」、〈期待〉:「沒有長長的石階通向\那最孤獨的去處\………沒有期待\………我在移動\我是那盲人」。
〈這一步〉:「………我們生活在其中\或其外:死亡僅相隔一步\………這城市的歷史被老人封存在\心裡:衰老僅相隔一步」,以及〈無題(永遠如此……)〉:「………生活是一次機會\僅僅一次\誰校對時間\誰就會突然衰老」。於這兩首詩裡,詩人的徬徨與無依,了然分明。令人分外為他的惶盪苦痛彷彿沒有出路和未來的窘境,而大為憾然悸哀。詩詞裡的「衰老」,正是詩人無力心境的最好表象。
此外,詩人的迷惑和苦惱,漂浮於詩的世界。如〈地鐵車站〉:「………鷹從來不飛到這裡\儘管各式各樣的兔皮帽子\暴露在大街上\你相信嗎\………」、〈空間〉:「孩子們圍坐在\環行山谷上\不知道下面是什麼………不知道上面是什麼」。
還有,具備懷疑和療傷雙重性質的詩,在這個部份選入不少。有〈可疑之處〉:「歷史的浮光掠影\女人捉摸不定的笑容\是我們的財富\可疑的是大理石\………可疑的是我們的愛情」、〈語言〉:「許多種語言\在這世界上飛行\………理性的大廈\正無聲地陷落\………語言的產生\並不能增加或減輕\人類沉默的痛苦」、〈呼救信號〉:「………你坐在那些\精工細雕的耳朵之間\坐在喧囂的中心\於是你聾了\你聽見了呼救信號」。
〈觸電〉茲詩裡,散發著一股濃郁的悲哀慘痛的氣氛:「我曾和一個無形的人\握手,一聲慘叫\我的手被燙傷\留下了烙印\………可當我祈禱\上蒼,雙手合十\一聲慘叫\在我的內心深處\留下了烙印」。
《八月的夢遊者》就在一種奇妙的飄離風向的作用下,漸行漸遠。然而,那樣彷彿氤氳裊裊的氛流,卻又有著吸引人心的特異質地。北島獨具的距離及幽微詩情,於此已然燦出光輝,緩緩邁向他的顛峰。然而,這裡的詩作,較諸後期的作品,依然有所差異。譬如,略有詞句重複和排列段落的寫法,便大不同之後的詩;如〈可疑之處〉的「可疑的是」、〈在黎明的銅鏡中〉的「在黎明的銅鏡中\呈現的是黎明」等等以重複詞句切割段落的手法皆是。總之,在這部份裡,我們所目睹到的詩人,是一個探索深層自我和與群體連結感的智慧形樣。
四。
1988年的長詩《白日夢》,這裡祇擷取了八個段節。因此,也只能略窺其心,稍解其意。經過《八月的夢遊者》的省思,北島來到了另一個嶄新的階段。那就是《白日夢》。
詩人彷彿認清了現實的荒誕和侷限似的,用白日夢般的飄盪,來對抗那樣的習以為常的腐敗。擇錄的第一節,有「一年的黑暗在杯中」之語,正足可見證詩人體驗現實的生活哲想。
第四節「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更是悽傷魂斷、哀意不絕;「所有的文字四散\只留下一個數字」,則顯示著一種非精神自由的巧妙控訴。
第七節裡,「………一隻鳥穿透我打開的報紙\你的臉嵌在其中\一種持久的熱情\仍在你的眼睛深處閃爍\我將永遠處於\你所設計的陰影中」;這些詞語,將北島心口所積壓關於故土的鬱傷,揭發開來。
第十三節:「………而我們追隨的是\思想的流彈中\那逃竄著的自由的獸皮\………你們永無歸宿\新的思想呼嘯而過\擊中時代的背影\一滴蒼蠅的血讓我震驚」,更將詩人過往的創痛記憶,深刻地挖掘出來,強烈地憾動了讀者們的心;新和舊的世代交替,以及大陸經濟新局面的展開,將曾經有過的熱血激揚,全數埋葬。
第十五節的「回憶如傷疤」恰可讀出北島的慘白記憶的可怕和傷痕。
十六節,「………仍在進行,生存\永遠是種集體冒險\生存永遠是和春天\在進行戰爭\綠色的履帶輾過\陰鬱的文明………」,於茲,北島省察了所謂生存和文明的虛妄性和統制性;他試圖經由某種背離的手段,來批判如今的世界的荒唐。
第十八,「我總是沿著那條街的\孤獨的意志漫步\………帶著折刀般表情的人們\共飲冬日的寒光\………」詩人經由自己所體驗出的孤寂,和已然麻木地忘了夢的人們,做了個明顯的對比。
第二十一節的「它們不願看見白晝\只在黑暗裡傾聽」,意旨十分清晰,點出了北島對於安於現狀缺乏自由的群眾的悲涼觀照。
第二十三節,「在晝與夜之間出現了裂縫」,那種景況鮮明的分裂,給人一種恍惚而迷盪的衝激。夢流入世界。北島的白日夢,很明顯的是一種反動。在這個部份,我們已很清楚地看到所謂北島詩體的既疏離漠然卻又可以樁進人心的兩極風格。
五。
《舊雪》,這本選集的第五部,主要收載89年到90年的詩作。這個部份展現的是,北島回憶的部份。《舊雪》,即是一種關於舊的思憶及雪般的蒼華的追尋和掌握。
〈鐘聲〉:「………一個個日子撞擊不停\………萬物正重新命名\………這是死亡的鐘聲」,便是喚醒回憶時所必經的惘然和冷眼。
〈晚景〉更是把角落面的森冷表現得無所遺漏:「………枝幹彎向更暗的一邊\改變了夜的方向\………」。
〈重建星空〉也有著深濃的懷舊懷想懷詠:「………風掀起夜的一角\老式檯燈下\我想到重建星空的可能」。
〈在路上〉這首詩的記憶回溯性,以及一種深切的覺了,更為明顯:「………我調整時差\於是我穿過我的一生\………覆蓋死亡的地圖上\終點是一滴血\清醒的石頭在我的腳下\被我遺忘」。
短詩〈紀念日〉,亦具備著對乎回憶的痛享痛想痛響特質:「於是我們迷上了深淵\一個紀念日\痛飲往昔的風暴\和我們一起下沉\………」。
在《舊雪》裡,大多是深深的思憶和滿滿的感傷的詩情創作,諸如〈過節〉、〈早晨的故事〉、〈僅僅一瞬間〉、〈此刻〉、〈鄉音〉、〈夜歸〉、〈四月〉等等,皆是時間性的作品;並且據之,以連結到意識底層的悲痛記思,而剖挖開來。
還有一首例外的溫馨小品〈畫〉:「………\五歲的天空是多麼遼闊\你的名字是兩扇窗戶\一扇開向沒有指針的太陽\一扇開向你的父親\………」所謂的兩扇窗戶,指的自然是他的女兒田田兩字。而沒有指針則是象徵未來方向的無窮可能。於是,我們乃可以看出詩人的柔情面。
六。
91年到92年的《走廊》,似乎又是另一種層次的惘亂和追尋。走廊的迂折,恍若思想和人生似的,沒有確切的準則和方向。詩人彷彿又開始質疑起自己和將來。
〈歲末〉的「讓歲月彎成了弓\到處都是退休者的鞋」,充滿了莫可奈何的無力和頹歎氣息。
〈缺席〉這個詩題,更盈漾著亂流一樣的抗議哀色:「………梯子上的年齡\民族復興的夢想\………我關上假釋之門\抗拒那些未來的證人\這是我獨享尊嚴的時刻………」。
〈午夜歌手〉則可以視為詩人對於自己的使命的自況,與對暗夜大陸的反動及爭執:「………一首歌\是棵保持敵意的樹\在邊界另一方\它放出諾言\那群吞吃明天的狼\………是背熟身體的鏡子\是記憶之王\………是一個歌手的死亡\他的死亡之夜\被壓成黑色唱片\反覆歌唱」。
帶有與他人認同的對立的自我色彩的〈走廊〉:「………在銀幕無盡的走廊裡\我突然被放大\那一刻是一把輪椅\其餘的日子推著我遠行¾\全世界自由的代理人\把我輸入巨型電腦:\………一名持不同政見者\………」于是,我們略窺到群眾加諸於詩人身上的政治有色眼光,是多麼的讓詩人厭惡;由此,更顯得詩人的傲骨嶙峋、風華獨茂。
這裡還有一些經歷陌生外域與飄泊味道極濃的詩作;如〈東方旅行者〉:「………我沿著氣泡攀登\………細細咀嚼時間的快樂\我沿著雷鳴的掌聲攀登\………」、〈在天涯〉:「………休息吧,疲憊的旅行者\受傷的耳朵\暴露了你的尊嚴\………」。
之後,則是重新清覺、再度出發、並且肯定、告別以往、堅毅卓絕的〈醒悟〉:「………我在冬天的斜坡上醒來\夢在向下滑行\………水湧上枝頭\金屬的玫瑰永不凋零」、〈告別之詞〉:「………清晨授權讓我\公開此刻\………」、〈風景〉:「………燈光在冷漠之夜上\刻花,從石頭裡\日子誕生\堆積成住所\………」、〈新世紀〉:「………是我們誕生了我們\是誕生」、〈關於永恒〉:「………如果死是愛的理由\我們愛不貞之情\愛失敗的人\那察看時間的眼睛」。
整體來說,《走廊》當然是詩人對於過去的日子的一個再度反思,曲迴之後,乃得以突破和新生的一個里程碑。夢死滅後,北島面對著是空無一片的清冷與傷痛。然而,他畢竟又再度經由默默的觀視與覺醒,重新傲立。《走廊》正是他的夢與現實、個人和群體的交界地帶;亦是一個飛躍和突昇的癥結點。
七。
《在歧路》收錄93、94年的詩成。台灣版又有別名:《零度以上的風景》。
〈抵達〉裡,「………\等待憤怒升起………\聖者展現了冬天的意義」,貫徹自己未來的藍圖,在字句中有一種難言的滄桑、悲涼與鬱忿。
〈另一個〉則是詩人的自我分裂的兩元照視;另一個新的生命的冒起,於舊有的世界裡,又陷入了對抗與自省的迷亂之中:「………盲人學校裡的手指\觸摸鳥的消亡………\自由射手們在他鄉\聽歷史的風聲………」。
〈藍牆〉的「道路追問天空」強烈的質疑意象,挑醒人對於存在的惑慮。
〈創造〉:「世世代代的創造令我不安\………夜在法律上行走\………被我忘記了的燈塔\如同被拔掉的牙不再疼痛\………霞光在玻璃上大笑\電梯下降,卻沒有地獄\………」,領導人心走向群體而崩滅自我的孤煞旅程,夢幻般的場景虛造,靜靜敘說著寂涼的自我的迷茫。沒有任何遺漏的完整,卻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崩失。透由對完整的摹寫,作者達到他心中對於世界原型的抒發;〈完整〉闡述了這樣的精義。
〈這一天〉:「風熟知愛情\………釣魚人孤獨地測量\大地的傷口\敲響的鐘在膨漲\………\太陽在研究陰影\我從明鏡飲水\看見心目中的敵人\………男高音的歌聲\像油輪激怒大海\………」、〈二月〉:「………我在語言中漂流\死亡的樂器\充滿了冰\………火燄失血\………」、〈早晨〉:「………內臟如燈\………房子學會傾聽\………」等詩,則是北島對於時間及平凡的另外一番體認。
〈進程〉,苦難與偉大的性質,出乎意外的洽合,而跨出嶄新的境界:「………點亮孤獨的國家\………我走在我的疼痛上\………羊群\似田野開綻\………我建造我的年代\………穿過書的防線」。〈出場〉:「………我們搭乘過的季節\………而婚姻錯落有致\………」,時光的飄移後的悲哀之浪點,出世態的冷酷與漠寒。
〈在歧路〉,今昔的對比,帶出一種複雜的心緒,於抽象的虛詞凝境,拐出幻無,與悲哀的靈魂一般,迴游於惘亂的路途上:「從前的日子痛斥\此刻的花朵\………擊碎夢中的玻璃\………中年的書信傳播著\浩大的哀愁\從不惑之鞋倒出\沙子,或計謀\………沿著一個虛詞拐彎………」。
〈重影〉和〈據我所知〉,都是化身式的二分法;回溯的經驗成了一種烈火似的焚燃的超越。
〈舊地〉、〈局外人〉、〈下一棵樹〉等詩,關於新與舊的交接與角度不同的審視,總能讓人別開生面地目睹到另一種真相,人們不停地在標記一樣的樹與樹之間,出發且而返回。
〈為了〉:「不眠之燈引導著你\從隱蔽的棋藝中\找到對手………歌聲兜售它的影子\………激情,正如輪子\因閑置而完美」,期待和愛,詩人於其中,經歷了絕大的苦悲。為了夢想中的新世界所燃放起的激情歲月,最末猶如一個不動的輪子,在閒置的時光裡,漸趨完美而無痕。
〈零度以上的風景〉,詩人的筆,在難以掩飾的絕望境地下,依然開出灌滿力量與希望的花朵:「是鷂鷹教會歌聲游泳\是歌聲追溯那最初的風\我們交換歡樂的碎片\………是黑暗通向經典的閃電\………是花反抗著必然的旅程\是愛的光線醒來\照亮零度以上的風景」。
〈遠景〉、〈邊境〉、〈借來方向〉等是這個部份裡關於距離和方位的一個探索。
於《在歧路》中,我們可以看出承繼於《走廊》的跨越特點和搜索未來的努力。詩人之所以為詩,在這裡似乎可以看出北島淡泊裡的激情、平靜下的反抗、冷眼中的熱血的複雜與龐大。然而,基調上的北島,卻是一個可以巧妙玩弄距離的詩人。他將讀者和作者之間、個體和群集之間、接觸和游離之間的距離,捉摸得十足精妙。
《在歧路》的北島,已然超越了歧路。他已找出一種方法;那就是操縱距離,來撫平他心目中那塊大地的悲情傷痕。這一點,北島無疑的是非常成功的。
另外,必須提一提的是,無題詩一直是北島詩裡的激素;它刺激了北島詩的一貫性和變化性的體會;其實,很可以從之中的對比,來看出北島詩作的流動。然而,那卻非是這篇主要探討北島詩作早、中、晚期變動和深化的報告的主題了。是以,於斯再不贅言。
寫定於88,1,5(二);已近凌晨。
──繼續在資料夾翻箱倒櫃。又是一篇大學時期舊習作。一樣生硬而叨絮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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