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圖片：去年寄給親友中最後才聯絡上的表姊的全家福照片，大家都好有精神
2008/07/08 第一次坐上救護車
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早晨
上週末老爸自己一個人南下高雄聚會
本來要幫他訂高鐵票，但他嫌搭高鐵太囉嗦
堅持要在週五晚就坐夜車下去，再慢慢到處晃看風景等天亮
說老人家就是閒功夫多，不要趕來趕去，適合慢慢來……
和Zoe一起嘰哩瓜啦要說服他不要再這樣累壞自己
幾個回合下來，覺得自己老當益壯的老人家依舊堅持己見
再說下去好像是在逼他放棄一種屬於他的自在樂趣
想想愛自由的自己都不喜歡被操控，怎麼期望我老爸妥協呢
於是，拿著電腦時刻表給他選時間的我先高舉了白旗
Zoe罵我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他亂來……
我內心也好掙扎呀，妹妹
只是老爸並非那種拿個板凳就坐在門口等天黑的老人呀
雖然提心吊膽，但就這樣吧，該發生的總是避不了
週六晚上，老爸比預期時間還早就回家了
精神奕奕，還叫媽幫他煮碗麵，他要先去洗個澡，心情很好的樣子
但過度操勞自己的一把老骨頭還是不行的
第二天只待在家看書沒出去運動，老媽還唸他變懶了
第三天早上發現他坐在書桌前奇怪地全身劇烈抖動，是在練功還是？
再看看發現他就沒再這樣抖動，那大概就是練功吧，當時我這樣想
然後老爸難得地回床上睡回籠覺，我爸白天是不躺床上的
我想他是累壞了，以後南部的聚會乾脆都不要通知他好了
幫他量了體溫，發燒了，開始拿水給不愛喝水的爸逼他要多喝
晚上再量的時候退了一點，我想再好好休息一晚應該就沒事了
因為他沒有其它傷風感冒的症狀，只說大腿抽痛沒力
我想發燒本來就會全身酸痛就不以為意
這下可好，隔天腿已經不會抽痛但還是輕微發燒的老爸
就在我要他再去床上躺躺的時候忽然全身止不住地劇烈抖動
我趕緊大叫呼喊老媽過來幫我扶他進房間
蓋了兩層毯子還是抖得非常厲害，就像乩童起乩一樣
而且本來輕微發燒的老爸忽然額頭手腳都變得冰冷
老媽叫我快打119叫救護車，摸著老爸臉頰的我遲疑了幾秒鐘
我爸不相信醫生、我爸不會一進醫院就不能再回家了吧
我爸會氣我叫救護車嗎……許多念頭迅速地閃過
老媽一邊急急地催促我
老爸忽然邊抖邊哀號大口呼吸起來，非常緊張，已經不能言語
於是，我跟他說不要擔心，要加油喔，我馬上叫救護車
太緊張了，我居然還跑到客廳去打電話，完全忘記他們床頭的電話了
等我再衝進房間，我老爸居然自己把整個頭都蒙起來
雙手緊緊地環抱自己的身體，都這時候了還想靠自己趕快恢復正常
我懂他不想麻煩我們跑一趟醫院，只是力不從心呀
也不知道怎麼會這麼剛好，向來把所有證件都收在一個證件夾的老爸
居然把身份證、提款卡、悠遊卡什麼的都散放在不同地方
我和媽輪流翻箱倒櫃，就是找不到他的健保卡
問他但他已經不能言語，反而讓他更加緊張大口呼吸
好不容易老媽在他書桌抽屜翻出了另一個放健保卡的皮夾
真是急死人了
以為救護車會馬上來，可是都十分鐘了還沒聽見鳴笛響
此時度秒都如年了，何況十分鐘，於是我又再撥了一次119
小姐要我再等一下，說稍後馬上就到了
老媽一直唸，小妞一直叫，老爸繼續狂抖哀號
我緊緊抱著老爸，叫他放輕鬆，車子一會兒就來，馬上就舒服了……
心裡想著，我爸不會就這樣在我手裡忽然停止呼吸吧
以前總說我很愛他所以絕不會讓他受急救的苦
但這一刻，我發現自己沒辦法真的硬起心腸看他痛苦然後離去
真的太難太難了，目睹自己的親人離開真是太困難了
或許看見醫護人員來就安心了吧，老爸停止了哀號
小姐幫他量了心跳血壓、體溫，幫他罩上氧氣罩
三個醫護人員一起把他放到簡易輪椅上
把他推到客廳去的時候，他還朝媽喊了一聲『健保卡』
不錯不錯，還記得我們剛才忙著找健保卡，沒燒壞腦子
本來要老媽跟我一起去醫院，在最後一刻改變心意決定自己去就好
之前老媽還一直在問我妞妞怎麼辦呢，妞妞一個人在家會狂哭啊
我回她，顧人都來不及了還顧狗
但想想兩個人都去也不會比較好，有事再聯絡就好了
管理員伯伯被嚇到臉色鐵青，不敢相信是我家叫的救護車
然後坐上救護車，小姐要我坐前座，司機居然不太知道路線呢
因為是北縣安康來的救護車嗎
不知道是我太心急還是怎樣，總覺得司機車開得好慢
一點都沒有橫衝直撞的急迫感，路口都幾乎要停下來的感覺
我腦子一片空白，就盯著前方在要轉彎的地方提醒司機
幾次回頭看看我躺平的老爸，一不小心拉到肌肉，我的胸口好痛
忽然發現我老爸眼角滲出淚水，好不捨
他一定嚇壞了吧，擔心自己沒辦法再回家了
送到萬芳急診室後，醫護人員接手要我先去掛號，好巧遇到學生ㄚ泰
沒感覺自己心跳加速，但寫資料的手卻抖個不停沒法好好寫字
本來熟記的老爸身份證字號，忽然連第一個字母都想不起來
原來六神無主是這麼一回事兒，還以為我可以多冷靜從容
護士問我他有沒有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
我回說還好，護士有點生氣地覆述『還好？什麼還好？』，我快說沒有
以前真的沒有，但老爸這幾年不肯再做健康檢查，我其實有點心虛啊
但他比起一般同年紀的老人是健康多了是真的
吊點滴打退燒針、照完X光片後，老爺子就不肯讓我把床放平
就坐在床上不肯躺下休息，燒很快就開始退下來
他精神越來越好，看著進出急診室的病患、家屬、看護、醫護
跟我說都是吃桑椹吃壞的，他不要再吃了，越吃越壞……
喜歡自己解釋一堆的習慣完全遺傳自我老爸，沒什麼好懷疑的
終於，吃了近五個月的桑椹粥實驗要停了，老媽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久吃一味必致病，我一直都相信
X光、血液檢查都沒問題，八十幾歲送急診的老先生報告還算OK
我覺得他就是下南部太累太虛抵抗力下降被病菌打倒了，他偏偏要說不是
邊坐邊不耐煩起來，問他要不要我去買報紙雜誌來看
他回說早上看過啦，我說可以買別家的呀
他說不要，說他等得好煩啊，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真是判若兩人，剛才還一副全身無力馬上要離開我們的樣子
可是還沒做尿液檢查啊
經過三個小時他還是沒有尿意，醫生過來說可以給他喝一點水
喝了水之後，我說乾脆下床到處走走好了
他就過動地把插著點滴的手抬來抬去，血都逆流到管子裡去了
好不容易尿了一管可以檢查了，又在急診室坐著等好久
尿液檢查也沒問題後
醫生要我們到觀察室再打點抗生素休息到晚上再回家
但我爸哪受得了啊，已經待五個小時了，他女兒可是滴水滴食未進呢
幫他簽了自願離院書，預約了隔天的感染科門診
勉強再加滴個十分鐘的抗生素就回家了
這一次搞得差點無法收拾，下次不能再那麼鐵齒了
一發現不對勁就要馬上去看醫生
老太爺真的是老了，不適合自癒力那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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