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戰爭的年代,但戰爭終於結束了。身為戰奴,穿著沉重的皮甲,忍著傷仍是要在王的座前蹲跪下來。王的聲音洪量,「我們終於進入和平的日子了,你們都辛苦了。我聽將軍們說過很多你們的事,讓我賞賜你們所要的,然後賜你們自由之身吧。」
奇異地,像是祭司身份的人拿出了一個捲軸,唸出一個男性戰奴的名字後,接著唸出一女性戰奴的名字。像是宣告著什麼,我聽不清楚。
當另一個男性戰奴的名字被唸出後,一旁的一位將軍像是很欣賞他的搶著要幫他宣佈什麼,「這是一定要賞給你的。」我的名字接著被唸出來。賞?原來王所說賞賜,自由之身,都只是對男性戰奴所說的啊。
得到我的男性戰奴似乎還被賞了個軍中的位子和銀兩,他是誰?我怎麼一點記憶也沒有?為什麼我好像被指定了一樣?
我可能累昏了,因為當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一間只有一盞微弱燭光搖曳的房間裡。他站在我坐起的床邊,什麼話也沒有說,輕撫著我的頭,然後低下身輕吻上我的唇。
我沒有反抗,但也沒什麼反應,那是個很禮貌的吻,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大概看我蠻恍神的,就沒有多說的移開身子。吹熄了蠟燭坐回我身邊,他竟輕柔地抱著我,安撫我躺到床上。就這樣在黑暗中,他抱著我入睡。
隔天醒來,似乎已是午後,他不在身邊。披上床邊飄逸的外袍,有點沒有目標地走出屋外。像是中古世紀的石砌屋,屋外是綠意盎然的樹林,這裡離城鎮不近吧。
聽到水流聲,繞到屋子後面,便看到清澈地小溪,脫了鞋將腳踏進去,水的沁涼似乎讓全身的細胞都舒活過來。
馬蹄聲靠近,他回來了?
回頭望向前院,他牽著一匹有著棕色斑紋的白馬到屋後要安置時,看到了溪邊的我。把馬綁好,他便向我走來。
「我們可以回鄉了。」他輕聲說,似乎怕嚇到我。
「回鄉?」我微睜大眼,有些困惑,慢慢走近他。「你是...?」
「米斯巴.藍。」他伸手輕柔地扶住我.
「藍?米斯巴?」我好像在哪聽過。為什麼好像他對我很熟悉,而我卻一點也不記得他。
「戰爭的血腥抹去了妳的記憶。妳記得妳的名字嗎?」他問我。
「我?大家都叫我...鈴娜。」風吹來,讓我受潮的身子微微發抖。
他察覺了,將我納到他的披風之下,「從今天起,妳就叫米斯巴.鈴娜,是我的妻子。」他拎起我的鞋子,輕柔地將我打橫抱起,在繞回正門要進屋前,我看到一匹正在前院低頭吃著草的黑色駿馬。
那匹馬抬頭望向我們,牠身上仍帶著戰爭的氣勢,我的身子顫了一下,不是害怕戰爭的回憶,而是因為牠讓我感受到的熟悉。多少次在戰場上當我危急的時候,這匹馬會出現在左右,多少次我急著衝殺前線時,一回頭就會發現牠黑亮的身影。牠是專屬藍的坐騎嗎?那那些在戰場上的日子,是藍...一直在我身邊?
藍抱著我回到臥房,將我安置在床邊,他拿出毛巾蹲在床邊為我擦著腳,從衣櫥內拿出新的衣物交給我,「換上吧,我去弄點吃的。」
呆呆地看著他離開,盯著門口好一會兒我才開始換上新的衣服。戰爭中發生了些什麼事嗎?我不記得...十五歲被帶到戰場上之後,每天上了戰場就是廝殺,這戰爭打了多久呢?久到我都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他們都說,我是最勇猛的女戰奴,或許因為我族血統的關係。每次收兵的時候,將軍都會依族別統計人口,我們族總是傷亡最少。
我有負責帶一些女戰奴和少年兵,有時候會有幾個女戰奴逃掉,我可以理解,戰場不是女人該存在的地方,她們如果被找到,是會被處決的,所以我從不刻意去找她們,如果她們能逃,就逃吧。但曾有幾個可悲地讓我發現她們出現在某將軍的帳棚裡,我知道動不了她們,但我發現這樣的風氣嚴重影響著女戰奴們,因為她們都知道,只要得到將軍的青睞,就可能可以獲免不用上戰場。
我帶的兵團,我永遠會衝第一,一開始當我發現我的兵中有人蠢蠢欲動,我就會把她們安排到我身邊衝第一線。但這樣的兵,很容易掛,我常常把自己陷入危機中。幾次中箭落馬卻幸運逃過一劫,我在軍中養傷幾次之後,終於放棄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女戰奴。
可以和我併肩做戰的女戰奴才是我的伙伴,我跟她們說,自由才是我們的盼望,唯有等待戰爭結束後的和平,我們才能換取我們的盼望。有些被將軍打入冷宮後的女戰奴會再回來,她們那時才會真正期待自由。因為這樣的盼望,我們的兵團在戰場上總是勝方,打出來的成績有時可以跟男性兵團相比。
起身站到鏡子前,我看著反照出來的自己,忍不住流下淚水。這和我在將軍的帳棚中看到的女戰奴有什麼不同嗎?自由的盼望?不過是騙人騙己的...在男性當權的社會,我們還是獎賞、禮物。其他女戰奴都還好嗎?她們大概都怨著我吧...
注意到門邊的身影,我忙拭去眼角淚水。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