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動物孤兒院,看見愛:犀牛、樹懶、棕熊、亞洲象、台灣黑熊、石虎,愛的庇護所紀實
作者:白心儀 出版社:有方文化 出版日期:2020-12-09 00:00:00
<內容簡介>
從台灣到南非、哥斯大黎加、俄羅斯、斯里蘭卡,
一位台灣記者在動物孤兒院現場的深度觀察
犀牛、樹懶、棕熊、亞洲象、台灣黑熊與石虎的生存困境中
看見愛與重生的真實故事
二○一六年在南非的犀牛孤兒院,因為無意間被犀牛寶寶撞了一下,開啟了白心儀與瀕危動物的緣分,製播了台灣第一個以「全球瀕危物種」為主題的自然紀實節目《地球的孤兒》。她與兩位攝影走遍世界七大洲,包括零下三十度的俄羅斯森林、高溫四十度的哥斯大黎加熱帶雨林,以及地球上最難抵達的南極,從台灣的觀點出發,探討人類與野生動物的關係,深入犀牛、樹懶、棕熊,亞洲象、台灣黑熊、石虎等動物孤兒院,記錄動物面臨的生存危機。
‧南非/犀牛孤兒院:目前在南非,平均每天有四頭犀牛慘死在盜獵者刀下。如果獵殺犀牛的行為沒有遏止,最快在二○二六年,將面臨滅絕的命運。犀牛孤兒院收容了超過五十頭小犀牛,最終目標是讓這些失去母親的犀牛孤兒有朝一日重回棲地,但為了讓牠們能夠生存下去,野放前卻必須「去角」。
‧哥斯大黎加/樹懶孤兒院:誤入鐵絲網,野狗攻擊,高壓電線電擊,是樹懶送進孤兒院救傷安置的三大主因。在哥斯大黎加,許多原始林地都被剷平,這個永遠帶著微笑、地球上最慢的動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戰。
‧俄羅斯/棕熊:二○一一年以前,俄羅斯的獵人可以合法把棕熊從冬眠的洞穴挖出來獵殺!當母熊遭殺害,幼熊就被隨意丟棄。被幸運發現的,就會送到棕熊孤兒院照養。而曾是獵熊人的生物學家瓦倫丁‧帕基特諾夫在原始森林成立棕熊孤兒院,救援失去母親的棕熊寶寶。至今一家三代全部投入在照護工作,已經成功野放超過250頭小棕熊。
‧斯里蘭卡/亞洲象:在全世界亞洲象密度最高的國家斯里蘭卡,一個小鎮家族扭轉亞洲象的命運。他們把自家十五英畝的土地騰出來,成立大象收容中心,提供救傷和庇護,保育全球數量不到五萬頭的瀕危亞洲象。二十年來,收容中心已經照養超過八十頭象。
‧台灣/台灣黑熊、石虎:許多斷掌斷趾,無法再野放回山林的台灣黑熊,被送到特生保育中心低海拔試驗站收容照養,這一群再也回不了家的落難黑熊,總是鬱悶悲傷,有的甚至還會自殘;特生中心三隻失親的石虎寶寶,從照養、訓練到順利野放,但在此同時,傷殘的石虎卻在野放後仍難逃死亡劫難……。
製作生態保育節目,很累、很遠、很貴,收視挑戰更大。各種艱鉅挑戰,濃縮起來就是五個字:吃力不討好。不僅要兼任製作人、主持人、執行企劃、攝影助理,還得自己安排交通、住宿、找受訪者,找經費……但觀眾的肯定與回饋,就是讓她堅持下去最大的動力。
跟隨白心儀動第一手的觀察與動人的文字,你將深刻感受到每一個瀕危物種的生存困境,以及因為人類的過度消費、開發,已經造成多少地球生物逐漸消失,甚至走向滅絕;而看到動物孤兒院裡的保育人士的用心用情、盡心照養,也讓人感動不已。白心儀希望透過這本書,能喚醒大家的保育共識,因「現在不做,以後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名人推薦:
▏感動推薦▕
一口氣看完這本書,眼眶紅了很久。心儀善盡專業媒體人的責任,告訴我們:造成這些動物孤兒的不幸是人類,卻也只有人類的愛與理解能扭轉這些悲劇。
吳金黛/風潮音樂總監
這本書是心儀多年走遍世界的第一手觀察與心路歷程,希望你和我一樣,透過她真切動人的撰述,了解野生動物們面臨的困境,並加入守護牠們的行列。
黃一?/四屆金鼎獎科普作家‧生態教育工作者
這些可愛的動物孤兒原本諷刺地控訴著人類之惡,但孤兒院的努力卻也讓我們看見了「希望」。希望這本書能夠啟發人間更多的善和美,讓地球的孤兒越來越少。
黃美秀/黑熊媽媽‧台灣黑熊保育協會理事長
大地孤雛,生靈瀕危。這是一本傷心的真實故事書,也是一個個關於覺醒的故事;同時也是一本愛與修復的書,帶你看見殘肢傷痕,也帶你看見不忍與獻身。
陳浩/新聞人‧媒體顧問
記得那些你們拍攝的地球孤兒,你們是世界上少數與他們相伴相依的朋友。世界的孤兒,需要妳。
陳文茜/文茜的世界周報主持人
第一次看到《地球的孤兒》就深深感受到心儀對野生動物的愛與關懷。欣見她將這些經歷轉化為文字,我才發現原來這來自大地的一撞,激發出無比的力量。
楊嘉棟/行政院農委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主任
我們需要白心儀這樣的記者,無畏地將鏡頭指向偏遠黑暗的角落,讓我們看見人類的惡行。讓我們用行動來拯救地球,以及這些地球的孤兒,就從這本書開始!
劉軒/作家‧講師‧積極心理學推廣者
(按姓氏筆劃序排列)
★目錄:
推薦序 白心儀的大地孤雛 陳浩
推薦序 世界的孤兒,需要妳! 陳文茜
感動推薦
寫在前言
第一章 南非:犀牛孤兒院
1.不存在地圖的孤兒院
2.身心受創的犀牛寶寶
3.邪惡去角與魔鬼盜獵
4.犀牛撞出《地球的孤兒》
第二章 哥斯大黎加:樹懶孤兒院
1.地球最緩慢的孤兒院
2.樹懶寶寶的集訓課
3.野放樹懶的生存挑戰
第三章 俄羅斯:棕熊孤兒院
1.泰迪熊寶寶的孤兒院
2.獵熊家族變救熊家族
3.冰凍森林的遺世生活
4.路邊林立的棕熊墳場(上)
5.路邊林立的棕熊墳場(下)
第四章 斯里蘭卡:大象孤兒院
1.守護大象的小鎮家族
2.遭棄養的工作象悲歌
3.人象的溫暖連結與衝突
4.黑金變黃金的象糞紙
第五章 台灣:黑熊與石虎孤兒院
1.憂鬱自殘的斷掌黑熊
2.打開森林黑盒子的女人
3.消失中的淺山精靈石虎
4.心臟不夠強不能做保育
後記
<作者簡介>
白心儀
畢業於加拿大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電影傳播學系。現職東森電視台《地球的孤兒》、《台灣1001個故事》節目製作人/主持人。曾任TVBS新聞政治中心/國際中心資深記者,以及中天新聞國際中心資深記者。二十多年的媒體資歷,從前線的時事採訪到節目的製作主持,足跡遍世界七大洲南北極,依舊保持入行最初的熱血和熱情。2016年起拍攝台灣第一個以全球瀕危物種為主題的自然生態節目《地球的孤兒》,並以此節目作為一生的志業。
★內文試閱:
‧推薦序
白心儀的大地孤雛
陳浩/新聞人.媒體顧問
又注意到白心儀的動物報導,是一天在臉書上看到一則長頸鹿流淚的畫面,東非肯亞的國家公園裡,一頭五公尺高的長頸鹿擋在車前求救,畫面上牠的脖子被鋼索勒纏,眼淚直流。
那是一個讓人震驚更不忍的畫面,記者白心儀通報巡邏員,帶著獸醫到處搜尋的巡邏隊,找了一個星期才救到這頭長頸鹿,該則報導經由超級傳播的臉書驚動了國際媒體,長頸鹿被盜獵濫殺的現象也引起世界關切。國際報導特別註明這則新聞的報導者是台灣東森電視台《地球的孤兒》節目主持人。
雖然是偶然捕捉到的畫面與事件,讓台灣的報導與世界連結,但背後卻是一位台灣記者數年不懈對地球瀕危動物的報導努力,她沒有西方動物節目的雄厚資源,卻一人兩槍(兩位攝影夥伴),獨自張羅經費,走南闖北、酷熱極寒:「我們每天早上像苦行軍,揹著裝備,全身爆汗,衣服都可以扭出水來,地獄應該就這麼熱吧!但這個紀錄很快就被打破。南美巴西的潘塔納爾濕地,比哥斯大黎加雨林更熱!平均四十六度,正午飆升至四十八度!我們搭乘無遮蔽的小船,穿梭在濕地流域,每天曝曬超過十二小時追美洲豹,還得忍受馬蠅的圍攻,那才真的是地獄。」
「下一站,我們轉往零下三十度的冰凍森林,溫差高達七十度……白雪覆蓋窩瓦河源頭顛簸難行的棕熊孤兒院。」
剛進電視台我就認識白心儀,除了一雙發亮的眼睛,怯生生嬌滴滴的樣子,我很難想像這些冒險犯難的傳奇動物報導,是她一手完成。其實,電視記者太容易被幹成一種永遠帶著虛假表情的行業,語言輕重失衡,為世事輕描浮誇情緒,很少有人能走出一條內裡帶點硬核的路。白心儀的《地球的孤兒》系列報導引起了我的注意。
《地球的孤兒》是一個優越的電視節目,但電視必須要有畫面,才能說好故事。追求畫面,就必須到現場第一線,拍攝瀕危動物,談何容易?
天涯海角,你必須先抵達,抵達「地獄」之後,你必須先等待。以樹懶來說,牠的每一個動作,是人類放慢十到十五倍的速度。牠一天消耗的熱量只有一百四十卡,超過就會致命,慢是牠的存活方式。研究團隊發現一直慢慢爬下樹排泄的樹懶,記者就得抓著沉重的器材飛奔,趕到現場又得花很長時間拍攝這隻極慢的生物被採集檢體、挑寄生蟲。
半夜接獲大雪山森林樣區有黑熊啟動陷阱的消息,就得集結入山、瘋狂趕路。要跟上研究團隊疾行的腳程,在濕滑陡峭的山區步步搏命,拍攝完黑熊捕捉繫放,黑夜裡再戴著照明頭燈攀岩滾爬著下山,一身是傷。拍攝石虎比拍黑熊還難,接觸到的石虎非死即傷。
拍攝犀牛大象北極熊、巨獺鯨豚美洲豹各種瀕危動物,「鏡頭不能眨眼」,但是鏡頭裡外,筆下都是傷心故事。
她拍冰雪裡的棕熊,看到被遺棄的幼熊「自己少女心大噴發,這是泰迪熊啊,活生生、毛茸茸的,太可愛了。」但是,不能去抱,「幼熊一定要害怕人類,要保持完全野性。棕熊是非常社交的動物,如果牠們和人類太過親近,就不會害怕人類,這將危及牠們的生命。」
棕熊面臨人類大量的捕殺,正從十七個國家滅絕,在俄羅斯境內高速公路兩側,就都是一攤一攤的棕熊標本攤,輕易可以買到整張熊皮、整頭熊。商人甚至允許記者盡量拍攝。獵殺與棲地消失不只威脅著棕熊的生存,也威脅著犀牛、樹懶、長頸鹿、大象等幾乎每一種瀕危動物。
「為了讓犀牛活下來,一定要幫犀牛去角。」這是多麼荒謬而沉痛的悖論!盜獵人圍獵犀牛,「用斧頭砍斷犀牛的脊椎讓牠其癱瘓在地,接著連根拔起犀牛角。屠殺取角的過程,犀牛意識清醒,眼睜睜的看著、感覺著自己的臉面,連皮帶肉,被挖開一個大洞。被凌遲的犀牛通常還能存活一天,然後緩慢地、痛苦地失血而死。」被送到犀牛孤兒院的犀牛寶寶,左眼也幾乎被砍瞎,在圍欄內不停地轉圈圈,害怕焦慮,身心受創。懷「角」其罪,為了保護牠們,只好先為劫後餘生的犀牛「合法去角」!
白心儀走遍世界報導的每座「地球孤兒院」,裡面每一個動物孤兒,都是因為人類的殘酷造成,每一座孤兒院都是傷心處,每一個傷心處都有傷心人,但是傷心人不以傷心為終點,而以勇氣與承擔為起點,救傷圖存,要讓孤兒重新站起來,重新走回去森林荒野棲息地,活著。這些好心人美麗而強悍,犀牛庇護所的女主人公開向盜獵者宣戰,悉心照料一個個受傷的小犀牛;樹懶收容所的褓姆志工,多半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生物專家、動物專家和獸醫師,他們從鐵絲網上救下小小樹懶,為的是將來讓小生命回到森林,重新野放。冰雪世界裡的帕基特諾夫家族,從獵熊家族變成救熊家族,被封為「棕熊之父」的瓦倫丁已經傳承到了第三代的瓦西里,他拿到了生物學位,森林召喚他的靈魂,要他傳播「把大自然留給下一代」的訊息。
斯里蘭卡工作象收容中心的許多故事都令人動容,最難忘是記者捲起衣袖褲管學習幫大象刷背之後報導了大象與象伕終老一生的故事。一個象伕一輩子就和一頭象一起生活,除非一方先死,絕不輕易離開對方。這故事有許多細節令人難以置信,工作象一生面對沉重的工作,到老不能休,但象伕像老朋友像情人一般懂得大象,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此深厚,生死以之,如此絕望!
台灣本土的黑熊與石虎,又都是看不到太多的希望,憂鬱自殘的斷掌黑熊,鏡頭捕捉到牠的低吼與眼淚,捕獵的獸鋏使台灣山林變成黑熊的煉獄。石虎的保育更是艱難,但白心儀的鏡頭不只找到了黑熊與石虎,更是緊緊追隨著黑熊媽媽黃美秀與石虎媽媽陳美汀、石虎姊姊林育秀及更多投入心力的志工,翻山越嶺,台灣的本土保育有太多驚心動魄的堅持不懈!
大地孤雛,生靈瀕危。這是一本傷心的真實故事書,也是一個個關於覺醒的故事;有多少殺害的故事,就有更多的黑暗之心,人類的殘酷、自私、無知、自毀家園,沒有盡頭;除非一些屬於極少數的勇敢的人的努力,能被更多人看見、感動、認同、分享,因而喚醒人心。所以,這也是一本愛與修復的書,帶你看見殘肢傷痕,也帶你看見不忍與獻身。
《我在動物孤兒院,看見愛》是一位勇敢而執著的女記者,與她的攝影隊伍,帶來的一個個在絕望中不放棄希望的救傷與保護的故事,也帶我們看到了那些窮盡一切努力的無名英雄。一個電視記者能將她的電視故事,化為一篇一篇飽滿熱情又有豐沛文采的文字,讓讀者在視覺的衝擊下,也能沉吟拳拳文心,在今日新聞界實屬珠玉之作。
世界的孤兒,需要妳!
陳文茜/文茜的世界周報主持人
二十年前,白心儀是TVBS記者,到我家採訪我的狗孩子們。她自己非常喜愛動物,尤其博美犬,一個曾經跟她一起長大的玩伴。採訪時當時我已經四十五歲,還在水深火熱的政治圈,她才二十初頭,剛剛進入電視圈子。
當時的我們都那麼天真,以為世界可以被我們改變的好一點點,只要我們盡一份心力。
第一次採訪我時,我的第一代孩子們正處衰老狀態⋯⋯第二代孩子已隆重登場,平均才一至兩歲,而且全是無法無天、狗各有志的孩子:惟一例外是我收養的一隻秀氣流浪狗,憂鬱的特質,我為他命名:蕭邦。
之後我逃出了政治,但仍陪同李敖大哥登記參選立法委員。登記當天,我特別帶著李大哥送我的「小博美犬:李敖大哥大」助陣,結果那天吾家小犬「大哥大在中選會」一直轉圈圈,表情可愛至極,當然吸睛,搶盡風頭。
不巧那天TVBS派出的記者又是白心儀,她把李敖的參選新聞焦點完全放在我宣布搞笑的總幹事「李敖大哥大」身上,新聞畫面70%全是狗,其他有一點李敖,還有總幹事的媽:陳文茜。
李敖大哥居然頗為介意,我笑他:你這樣一個了不起的歷史人物,怎麼跟一個不到兩公斤的小狗計較呢?他聽完了,瞪我一眼,接著哈哈大笑,請客,吃飯去!
其實那時候的我,早已不再年輕,步入了中年,但説起話來,還是肆無忌彈。青春沒了,心情卻幼稚的很。
又一個十七年過去了,李大哥兩年前走了。
二十年前白心儀到我家採訪的孩子,Baby Buddha 、南禪寺、成吉思汗、Smokey、李敖大哥大,䔥邦、Bakery⋯⋯皆相繼走了。
他們走了,象徵我的中年人生、以及還殘存的少女心,全都走了。
如今我又邁入另一個人生階段,家裡七個孩子,有些時候還在外面例如台大動物醫院認養短尾白,直到她往生。這兩年和王妺,一起照顧Lala。
經歷那麼多孩子的失去、死亡,我告訴心儀: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他們又走了,我心情上受不了:而是有一天,我病倒了,不能照顧他們到最後。
我寧可痛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們。
我走了,留下他們,沒有了媽媽,沒有了家,一家子兄弟姊妹被拆散各處,重新適應新主人。
那才是我最大的不捨。
這第三批孩子,「當我老了」回家,總是熱鬧非凡,每天都像在開派對,我壓根忘了自己流年逝水,反而可以體會那種老人家「兒孩滿堂」的喜悅。
和過去不同,這一回,我是和著第三批孩子,一起走向生命終點。他們現在的幼稚、活潑,讓我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及年齡,我毫無恐懼感地和他們一起「再長大」。
等他們老時,我也老了。
但這給了我很大的毅力,逼自己堅強、運動,至少得活到78-80歲。好好照顧他們到最後。
有人崇尚孤獨,也相信孤獨才能找到自我。
我可不!生命稍縱即逝,我是歡樂派,我要和孩子們「牽手」,幸福地一路走到底。
心儀和我一樣喜歡動物,但選擇了不一樣的道路。二○一九年,她以視為終生志業的《地球的孤兒》入圍金鐘獎,卻因故被撤銷入圍資格,我在她臉書寫下:
「心儀,這不是你最黑暗的一天。這是學習自我肯定的一天。
記得那些你們拍攝的地球孤兒,你們是世界上少數與他們相伴相依的朋友。
這才是妳製作節目的意義。
金鐘獎只是一個紀錄,不是全部。
不要氣餒。
你會因此更強大。
為妳鼓掌。
愛,才是永不褪色的紅地毯。
妳已走在其上,請堅持下去,走完它。
世界的孤兒,需要妳!」
‧摘文
第二章 哥斯大黎加:樹懶孤兒院
1.地球最緩慢的孤兒院
樹懶也有孤兒院!
當Google搜尋跳出「樹懶孤兒院」,我難以置信地大叫。
樹懶就是二○一四年迪士尼動畫片《動物方程式》(Zootopia),那個動作慢到像停格的「快俠」呀!如果不是刻意搜尋,我根本無從得知,在世界的某處竟然存在一所孤兒院,專門照護治療受傷失親的樹懶。
我努力查詢網站上少的可憐的資訊,得知孤兒院的地點,位在中美洲的哥斯大黎加。哥斯大黎加與台灣的時差是十四個小時,所以聯絡時間必須在半夜三更。那一段時期,我天天失眠,用Skype打電話約訪、討論、敲定細節。起初,院長萊斯利(Leslie Howle)接到我的來電,反應驚詫態度遲疑,她劈頭問:「台灣的電視台為什麼有興趣記錄樹懶?」因為從來沒有亞洲媒體拍攝過這座低調的樹懶庇護所。我花了一些時間向她解釋我們的來意,以及製作紀錄片的用意,往來多次,萊斯利才終於點頭。她告訴我,院內正好有幾隻樹懶準備野放,想拍,動作要快!深怕錯過畫面,我立刻訂好機票民宿(孤兒院周邊真荒涼啊),辦好簽證(哥國免簽,到美國轉機要簽),帶著兩個攝影,一堆器材,用我的破西班牙文,二○一七年三月,長征哥斯大黎加。
...
哥斯大黎加是加勒比海和太平洋之間的中美洲小國。雖然國土面積僅占了地球陸地的百分之○.○三,獨特的新熱帶氣候,卻讓它擁有全世界百分之四的物種,相當於五十萬種生物,而樹懶的主要棲息地,就在哥斯大黎加的熱帶雨林。
對於哥斯大黎加,我是陌生又熟悉的。父親年輕的時候,拎著一只皮箱,隻身遠赴中美洲各國做生意,家裡的大嘴鳥玩偶,就是爸爸從哥斯大黎加帶回來的紀念物。而今父親已不在,我循著他的足跡,踏上他曾經走過的土地,這種穿越時間空間、天上人間的心靈連結,微妙又深切,彷彿透過我的工作,我更了解我的父親。
這趟到中美,我們從美國洛杉磯機場轉機,飛往哥斯大黎加的首都聖荷西。到洛杉磯轉機惡夢一場,等候通關的隊伍無限延伸,根本看不見盡頭。我們硬拖著疲憊的身體,反抗著頑強的時差,排隊排了三個多小時,才通過檢查護照的櫃台。機場工作人員每個人的臉都很臭,講話口氣也很差,趕人像趕動物般地狂吼:「Move!Move!Move!」我也超想Move啊!只是漫漫無盡的隊伍動都不動。好不容易入境,行李領出來,再出境check-in行李,入境出境一來一回耗掉半條命,原本以為轉機時間有四個小時很充裕,結果卻不夠用,我們最後是狂奔到登機口剛好趕上,連上廁所都來不及。
到了聖荷西,下機再轉車,按照網站地址來到孤兒院,轉了半天卻找不到大門。原來,孤兒院隱身在農場裡頭,如果路不熟,還真的連門都沒有!就這樣,一路摸索,終於抵達地球上最緩慢的孤兒院。
...
「來到這裡,記得放慢腳步喔!」萊斯利很幽默,她說得對極了,孤兒院收容的,可是地球上最慢的哺乳動物,樹懶每一個動作,等同人類放慢十到十五倍的速度。Take it slow(慢慢來)很好,卻苦了節目的攝影師,兩個大男人蹲在樹下拍攝,蹲到腳發抖手發痠,主角依舊沒有動靜,就算有動靜,也慢到看不出來。很多時候,明明只有兩步的距離,樹懶卻爬了十分鐘還沒爬到,攝影乾脆整個人趴在地上,慢速匍匐前進。當然,生態攝影的第一課,就是等待,每個生動的畫面,都是用耐心恆心,爆肝爆汗,甚至流血流淚等來的。動物沒得商量、沒得預排、更沒得NG重來,除了等待還是等待,只是,「沒想過一個動作要等這麼久!」攝影們哀嚎。
樹懶為什麼這麼慢啊?因為,牠─挑─食。挑嘴的樹懶只吃特定幾種葉子,偏偏樹葉缺乏營養,熱量太低,又難消化,有時候吃一餐,需要花一整個月才能消化完全。樹懶只好降低自己的活動量,節省體力。慢,是牠們存活的唯一方式。樹懶一天消耗的熱量只有一百四十卡,超過就有可能致命。
另外,非必要,樹懶絕不會離開樹木,因為爬樹太費力氣。再者,沒有防衛能力,更無法競速的樹懶,只能靠偽裝躲過天敵。一旦缺少枝葉的遮蔽掩護,將是掠食者獵捕的最佳機會。每個星期樹懶只會下樹一次,為了,上─廁─所。為什麼非得冒著生命危險下到地面排泄?愛乾淨嗎?如果怕髒,坐在樹上,屁屁朝外不就好啦?這問題,科學家至今沒有確切答案。就像樹懶為什麼存活幾千萬年,為何依舊慢慢悠悠地沒有進化?同樣讓科學家困惑。且別一勁兒嫌人家慢,千萬年來,比牠快的物種如恐龍呀、猛瑪象呀,早先陣亡,跟地球說掰掰了。
「你看,牠的模樣非常優雅,移動的方式就像打太極。牠一直微笑,因為這是牠唯一的表情。基本上,牠們無法停止微笑,樹懶的臉部沒有足夠的肌肉可以變化表情,也就是說,牠們即使生氣悲傷,也是笑笑的。」滿頭捲髮的美國志工米契爾(Mitchell)詳細解說樹懶永遠一號表情的原因。生氣悲傷也要保持微笑?我對這個「禪」意的動物滿是好感,慢活的極致精神,或許正是我該靜心學習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很酷。」「一二三四五六七,好,OK。」每次看到米契爾,他總在數數,因為院區內一大群樹懶寶寶成天攀來爬去,深怕落掉一隻,得多算幾次才安心。像米契爾一樣在孤兒院擔任樹懶褓姆的志工,多半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生物學家、動物學家和獸醫師。米契爾本身就是動物學家,他透露上一個研究的物種是獵豹。一個是地球上跑得最快的動物,一個是地球上動作最慢的動物,太奇妙的反差了!怎麼轉換心境?他頑皮地眨眨眼:「這就是動物研究最迷人的地方。」
...
對比專業的志工群,孤兒院長萊斯利自嘲,她是唯一沒有專業背景的業餘人士。這位笑聲爽朗的美國職能治療師因為熱愛動物,移居到哥斯大黎加定居,買了一座農場。最初,她投入大嘴鳥的救援計畫,也把農場命名為大嘴鳥救援農場(Toucan Rescue Ranch)。在哥斯大黎加,許多大嘴鳥被違法當成寵物販賣、飼養,查緝人員發現沒收以後,無主的大嘴鳥就被送到萊斯利的農場照養,最好的狀態當然是野放,可惜能夠成功野放的並不多,許多長年被人類圈養的野生動物早已喪失野外求生的能力。
有一天,一隻出生才一星期,失去媽媽的樹懶寶寶因緣際會被送到農場收容,那一張無法抵擋的、微笑的小臉,徹底融化萊斯利的心,讓她情願把全部的心力和生命,奉獻給守護樹懶的終身任務,大嘴鳥救援農場至此轉型成樹懶孤兒院。維持一所動物孤兒院是艱辛的,樹懶的照護,員工的薪水、動物急診室的運作,每月近五十萬台幣的開銷幾乎全靠捐款以及教育課程。
誤入鐵絲網,野狗攻擊,高壓電線電擊,是樹懶送進孤兒院救傷安置的三大主因。萊斯利解釋,也有過馬路太慢(真的快不起來啊),遭車輛撞擊的。在哥斯大黎加,許多原始林地都被剷平,開發成都市,樹懶遭遇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戰。棲地上,多砍一棵樹,多蓋一條馬路,甚至多拉一條電線,都有可能造成更多的樹懶死亡。當世界轉動太快,追不上環境變遷的古老生物遺落在危險邊境,成了地球的孤兒。萊斯利希望傳遞一個理念:人類從來不是地球的主宰者,地球上還有其他物種,萬物共享這顆星球,我們不是主人。
當其他的古生物滅絕消失,拒絕進化的樹懶,卻用最慢的步調存活下來。人類是否能多付出一點耐心,多留出一些空間,讓這一張微笑的臉,繼續牽動地球的心跳?
2.樹懶寶寶的集訓課
「這是貝拉(Bella),這是莫娜(Moana),很不幸,牠們都是孤兒。」米契爾為我介紹眼前這兩隻小樹懶。他負責監督這兩隻行為出現偏差的三趾樹懶寶寶。
「貝拉當時卡在鐵絲網上,牠不停呼叫,直到有人發現牠。現在牠正在接受訓練,未來可能會野放……,」話還沒講完,貝拉突然大叫,細細的聲音非常尖銳,「天啊,牠們長得真快,這是我的寶貝女兒,牠正試圖引起男生的注意。但是抱歉,現在不行,你還太年輕,不應該想到那個,現在應該專心學習。」你真像老爸一樣叨唸啊!我笑米契爾的父親角色太過投入。
十個月大的莫娜是新報到的成員,牠經常忘記自己是樹懶,米契爾每天都要耳提面命跟牠說:「莫娜你是樹懶,記得嗎?你住在樹上,對啦,要在樹上,你又在地上做什麼?」莫娜喜歡在地上爬行,自曝險境的偏差行為違反天性,有待矯正。「莫娜,真的假的,你要逃亡了嗎?逃亡太早了!」看到莫娜又默默爬到地上的模樣,米契爾好氣又好笑。
樹懶的生活習性都是跟著母親學來的,樹懶媽媽會把孩子摟在懷裡,直到六個月斷奶為止,有的甚至會帶在身邊長達一年。但是,樹懶孤兒沒有教導模仿的對象,只能透過照養員的訓練,學習生存法則。
此外,二趾樹懶和三趾樹懶的訓練方式也不一樣。二趾,顧名思義就是前爪只有兩個爪子。二趾樹懶和三趾樹懶的長相差異明顯,二趾的體型也比三趾大一點。二趾樹懶一生中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包括吃飯睡覺移動繁殖甚至死亡,都是倒吊著。這樣的姿勢不會消耗牠們太多能量,所以該怎麼倒吊,就被列入訓練課程。志工會把攀爬繩索綁在搖椅上,模擬樹枝隨風搖晃的實況,而食物夾在曬衣架上,則是讓樹懶寶寶們習慣東西必須倒著吃。
...
除了集訓的小樹懶,孤兒院內還有年紀更小的樹懶寶寶需要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不但每四個小時要喝一次溫熱的羊奶,擔心寶寶們喝太快嗆到,褓姆必須用針筒,一小口一小口的餵食。小朵莉(Dory)就是這樣被悉心餵大的。牠的媽媽被鐵絲網刺傷死亡,當時牠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裡。朵莉現在已經四個月大,還需要志工帶牠到草地上,學習怎麼排便。樹懶解便前後的體重差異多達三○%,為了確保該排出去的都排乾淨了,量體重也是例行工作。而右眼失明的黛絲特妮(Destiny),母親遭高壓電灼燒死亡,牠跟著摔落地面傷及眼睛。院方倒不擔心牠缺了一眼的視力,因為樹懶的眼力和聽力原本就非常差,強化嗅覺和觸覺的敏銳度,才是黛絲特妮最重要的功課。
除了救傷照養,孤兒院也幫助截肢的樹懶復健。誤觸高壓電的金潔(Ginger),左手被截肢,每天都要按表操課運動健身。「牠少了一肢剩三肢,很難爬樹或下到地面,我們必須加強牠手臂的力量,以及訓練牠在地面爬行的能力,牠才能在兩棵樹之間移動。」獸醫師珍妮特(Janet)專責金潔的復健。看著金潔搖晃著身體,費勁地挪動,我有些鼻酸。雖然動作仍不協調,但這樣的成果,珍妮特已經相當滿意了,因為當初金潔在手術台上,一度失去生命跡象,「我們在幫牠截肢的時候,牠的心跳突然停止,呼吸也停了,我們開始做心肺復甦術,輸入氧氣,用盡各種方法,牠才恢復呼吸。」像金潔一樣接受截肢手術的樹懶,在孤兒院共有八隻,存活下來的只有三隻。三個倖存者,展現強烈的求生意志,經常互相親親打氣。
金潔的復健療程還沒結束,一台卡車衝進孤兒院,猛然剎車,畫破寂靜的早晨。原來有一隻二趾樹懶掛在電線桿超過三天,如今還有一息尚存,「牠還有呼吸,我們需要幫忙!」萊斯利一把抱起受傷的樹懶,「萊斯利牠可能會咬你!」萊斯利的丈夫急著大聲提醒,他了解妻子的奮不顧身,「我知道,快開門!這個部位可能就是被高壓電電擊的地方!」獸醫珍妮特放下金潔急奔過來,把奄奄一息的樹懶安置在手術台上,「樹懶被高壓電灼傷之後,骨頭開始流失鈣質,一旦缺乏鈣質,可能會發作癲癇,所以我們要盡量補充鈣質,補充添加鈣質的液體。」一陣慌亂緊急搶救,珍妮特為牠打了營養針,蓋上好幾層電毯保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在孤兒院,每個月平均有兩隻遭高壓電線電傷的樹懶被送過來救治,我難以置信,自己正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發生。
「牠開始有一點反應了,生命跡象慢慢穩定,」夜深了,萊斯利依然守在病床邊不肯離開,「希望可以保住牠的手臂。」我凝視她的倦容,想說些什麼,卻哽咽語塞,只勉強擠出:「會的,牠是一個鬥士。」「牠睡著了,我們讓牠多休息一會,通常電擊之後,需要等好幾天觀察體內的情況,因為常常會出現內傷、內出血的情況。」萊斯利敦促我們回去休息。
「你的動力是什麼?」我忍不住問了這個疲憊的女人,長年下來,打這場難贏的仗,很挫折吧?「確實是,」她深吸一口氣,「但是,這些小生命應該要回到森林。成功野放,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與其說是動力,我倒覺得是使命,所以她無求無悔。我們的一生,都有無求的付出吧?對家人、愛人、友人,而樹懶,就是萊斯利的家人、愛人和友人。
很遺憾地,這隻遭電擊的樹懶,最後沒能存活下來。雖然情況一度穩定,第二天晚上牠的心跳突然停止,或許是內出血太過嚴重,「還是要努力振作,繼續下去!」萊斯利強顏歡笑,我卻沒勇氣與她對視。
文章定位: